序言 欺骗的外表(第6/10页)

亚爱隆调整了一下肩上暗色的披巾,黄金和象牙手镯随之发出一阵轻微的碰撞声。她盯着维林,仿佛是要读出维林的思想。亚爱隆在智者中的位置似乎相当高,维林曾经看到她褐色的面颊上流露出温暖轻松的微笑,不过她对两仪师从没有过这样的表情。你将是失败者,对此我们从没有怀疑过——她曾经用有些阴沉的语气这样对维林说。这样的话不需要解释。两仪师没有荣誉可言。让我有一丝怀疑,我会亲手用鞭子把你抽到站不起来,再让我多一丝怀疑,我会把你钉在外面,让你成为秃鹫和蚂蚁的食物。维林冲亚爱隆眨眨眼,竭力做出坦诚的样子,还有恭顺,绝对不能忘记恭顺,要温良服从。她不觉得害怕,她遇到过更加凶狠的瞪视,有女人的,也有男人的,而且那些人都很想结束她的生命,并且不会对此有丝毫悔恨。

不过,她能来这里和那些被俘的姊妹对话是耗费了许多努力的结果,她不能让这些努力付诸东流。她只希望这些艾伊尔人能将更多的情绪表露在脸上。

维林忽然发觉帐篷里又多了别人,两名亚麻色头发的枪姬众带着一名穿黑袍的女子走了进来。这个女人比她们矮了一个拳头,两名枪姬众差不多是把她架进来的。她们身旁还站着提娅琳。这个瘦高的红发女子面色冰冷,身上闪耀着至上力的光晕,显然是她在屏障着这个穿黑袍的人。这位姊妹汗湿的发卷一直垂到肩头,粘着缕缕发丝的面颊上覆盖了厚厚一层尘土,以至于维林第一眼没有认出她是谁。她的颧骨略高于常人,鼻子也有些尖峭,一双褐色的眼睛,眼角微微上翘……柏黛恩,柏黛恩·尼拉姆,维林曾经给这个女孩上过初阶生课程。

“我能否问一下,”维林谨慎地说,“为什么被带来的是她?我要见的是另一个人。”柏黛恩虽然是绿宗,不过也没有护法,她在三年前刚刚得到披肩,而绿宗在选择第一名护法的时候,往往是非常谨慎的。维林觉得自己今天还能再处理两名姊妹,但必须是两名没有护法的姊妹。当然,维林不认为艾伊尔人会任由她选择询问的对象。

“嘉德琳·亚鲁玎昨天晚上逃走了。”提娅琳恶狠狠地说。维林吸了一口冷气。

“你们让她逃脱了?”未经思索的话脱口而出,维林很疲倦了,但这并不能成为这一莽撞行为的借口。而且,维林完全没有住嘴的意思。“你们怎么会如此愚蠢?她是红宗!红宗的人无论在精神还是力量上都很强!卡亚肯正处在危险之中!为什么不在这件事发生的时候立刻通知我们?”

“这件事直到今天上午才被发现,”一名枪姬众怒不可遏地说,她的眼睛如同一双经过抛光的蓝宝石,“一位智者和两名苛代雷被毒死了,为他们送去饮料的奉义徒被发现时,已经被割断了喉咙。”

亚爱隆向那名枪姬众冷冷地挑起了眉:“她是在对你说话吗,卡莱珲?”两名枪姬众立刻把全部精神集中到被她们架着的柏黛恩身上。亚爱隆只是向提娅琳瞥了一眼,那名红发智者立刻低垂目光。维林是下一个受到她注视的人。“你对兰德·亚瑟的关心,表明了你的……荣誉,”亚爱隆很有些不情愿地说,“他将受到严密护卫,你对此不需要知道太多。”突然间,她用更加严厉的口吻说:“但学徒不能用这种语气对智者说话,两仪师维林·玛瑟雯。”说到“两仪师”这个词的时候,她的语气中露出明显的冷笑。

压制住叹息的冲动,维林又行了一个深深的屈膝礼,她有些希望自己能像刚到白塔时那样苗条,这些躬身低头的动作完全不适合她现在的体型。“请原谅我,智者。”她谦恭地说。逃走了!一切都已经昭然若揭,虽然这些艾伊尔人可能还不明白。“担忧蒙蔽了我的心智,”之前没能在一场意外中让嘉德琳失去性命,现在她对此感到非常可惜,“以后我会尽全力记住这一点。”亚爱隆甚至连睫毛都没有闪动一下,所以维林也无从得知她是否接受了自己的道歉。“现在我能否接过她的屏障了,智者?”

亚爱隆没有看提娅琳就点了点头。维林迅速拥抱了阴极力,接过被提娅琳放开的屏障。在艾伊尔人之中,不能导引的女人可以如此轻易地命令能够导引的女人,这一点一直让维林感到惊诧和奇怪。提娅琳在至上力上并不比维林弱多少,但她看着亚爱隆的神情,几乎像那些枪姬众一样小心翼翼。亚爱隆一摆手,两名枪姬众立刻跑出了帐篷,只剩下柏黛恩一个人摇摇欲坠地站在原地。提娅琳也跑了出去,只是比枪姬众们慢了一步而已。但亚爱隆并没有挪动步子。“不要对卡亚肯说起嘉德琳·亚鲁玎的事情,他有太多事情要关注,不应该让这种琐事打扰他。”

“我绝不会对他说的。”维林立刻表示遵从。琐事?像嘉德琳那么强大的红宗绝对不是琐事。也许应该把这件事记录下来,留待以后做进一步思考。

“一定要管住你的舌头,维林·玛瑟雯,否则你就要用它大声嚎哭了。”

对于这一点,她似乎已经不需要再说些什么了,所以维林只是表现出恭顺的样子,又行了一个屈膝礼。她的膝盖真的很想呻吟。

亚爱隆离开的时候,维林才松懈地叹了口气。她一直害怕亚爱隆会留下来,她们用了很大努力才让索瑞林和艾密斯允许她们与被俘的姊妹接触;获得能够和被俘姊妹单独交谈的许可,则耗费了她们更大的力气,更是依靠一些与白塔有特殊关系的人从中斡旋才达成的。如果智者们知道她们受到了诱导……当然,这也是可以等到明天再去担心的事情。维林已经不知道这样的事情还有多少。

“至少,这里有足够的水可以让你洗净手和脸,”她温和地对柏黛恩说,“如果你愿意,我会为你治疗。”和她交谈的每一名姊妹身上都有或多或少的鞭痕。只有在囚犯将水泼溅到地上,以及不遵从命令的时候,艾伊尔人才会拷打她们。即使一名囚犯用最粗鲁的话向艾伊尔人挑衅,换来的也只会是一声冷笑。但艾伊尔人对待穿黑袍的人就像对待牲畜一样——要用鞭打让她们知道何时该前进、转弯或停步,如果她们的反应太慢,就要用更严厉的鞭打催促她们。为这些姊妹治疗是出于维林的好意,当然,也能让维林的任务更容易一些。

满身尘泥和汗水的柏黛恩如同风中的苇叶一般颤抖着,用力掀动着嘴唇。“我宁愿流血至死,也不要让你治疗!”她喊道,“也许我会愿意看着你向这些野蛮人匍匐跪拜,但我从没有想过,你会向他们泄露白塔的秘密!这是背叛,维林!是叛逆!”她轻蔑地一哼,“我想,如果就连这样也无法让你惭愧,那你可真是肆无忌惮了!除了连结以外,你和其他那些人还教给她们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