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暗帝的碰触(第2/8页)

她考虑过在帐篷中等待特维尔牵马回来,要为两匹马备好鞍,特维尔一定需要不少时间,但现在时机似乎真的已经到来,她储存的最后一点耐心似乎已经消耗殆尽了。将斗篷在肩头裹好,她用一点风之力熄灭了油灯。走出帐外之后,她总算还能控制自己站在一个地方,而不是在步道的粗木板上来回踱步,踱步的人会吸引许多人的注意,甚至可能会有姐妹以为她害怕孤身一人。实际上,她的确有一点害怕,一个身份不明的人能够用无法察觉的手段杀死你,这大概能成为最令人恐惧的理由。不过,她不希望有人陪伴,她戴上兜帽,这是想要独处的讯号,然后用斗篷裹紧身子。

一只耳朵上有凹痕的灰色瘦猫开始在她的脚踝旁绕圈子,现在营地里到处都是猫,它们出现在两仪师聚集的地方,无论以前曾经多么凶野,现在它们都温驯得如同家中养的宠物。过了一会儿,看波恩宁并不打算搔搔它的耳朵,灰猫才缓步走开,骄傲得如同一位国王,又开始寻找会注意它的人了。这里有不少喜欢猫的人。

就在片刻之前,波恩宁还只能看见穿粗布衣服的劳工和马车夫,而现在营地中已经热闹多了,一群群穿白衣的初阶生,也就是她们所谓的“家庭”,正沿着步道前去上课。现在所有大到能够容纳她们的帐篷都成为了课堂,有些初阶生甚至还要在露天上课。那些从波恩宁身旁快步走过的初阶生都会停止幼稚的闲聊,以完美的动作向她行屈膝礼。看到这些初阶生,波恩宁总是会不由自主地感到困惑,甚至是恼怒。这些“孩子”中间有不少人都已经步入中年,甚至更老,发丝中现出灰色的也绝不在少数,有些人已经到了祖母的年纪!而她们也都像波恩宁所见过的每一个进入白塔的女孩一样,遵循着那一套古老的传统。这样的人竟然有这么多,如同一股无尽的洪流塞满了街道。一直以来,白塔只是在寻找天生就有至上力火花的女孩,以及透过自己的摸索到达导引边缘的女孩,对于其他女孩,白塔完全不予理睬,只是任她们凭自己的意愿和能力前来接受教导。这种方针让白塔失去了多少潜在的人选?而对于十八岁以上的女孩,白塔都会以无法再用纪律予以约束为由将她们拒之门外,这又让白塔失去多少成员?波恩宁从未寻求过改变,法律和传统管束着两仪师的生活,这是白塔稳定的基石。有一些改变,比如初阶生家庭的确显得过于激进,但在以往的岁月中,白塔到底失去了多少?

步道上还有一些姐妹,她们经常是两三个人结伴而行,后面跟随着她们的护法。初阶生的人流在遇到她们的时候都会自动分开,向她们行屈膝礼,如同在河面上泛起一片涟漪。现在,这片涟漪中总是会流露出一种异样的情绪,不少初阶生在行礼时,目光都会不由自主地盯在两仪师身上,而被盯住的两仪师则总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现在很少有两仪师身上没有包裹至上力光晕,这种情形让波恩宁很想忿恨地大喊几声。初阶生们知道爱耐雅和凯尔伦的死亡——想要隐藏她们的火葬柴堆是不可能的,但如果告诉她们这两位两仪师的死因,只会把她们吓坏。即使是在莫兰迪招募的最新一批初阶生,现在也都已经知道,两仪师在平日里握持至上力绝对不是一件平常的事情。到最后,光是姐妹们这种毫无意义的做法就足以吓坏她们。那个杀手似乎不会在公开场合采取行动,现在营地中至少有几十位姐妹在四处活动。

波恩宁注意到五名骑马的姐妹缓步向东方走去,她们都没有导引阴极力。在她们每个人的身后都有随从人员,一般是一名秘书,一名女仆,也许还有一名男仆,可能是为了搬运重物,当然,还有她们的护法。五名姐妹都戴上兜帽,不过波恩宁很快就认出她们。和她同属于灰宗的瓦瑞琳几乎和男人一样高。褐宗的塔其玛则身材娇小。萨洛亚的斗篷如同火焰般耀眼,上面布满白色的刺绣,她一定是使用了阴极力才会让她的斗篷如此光彩夺目。两名护法跟随在菲丝勒身后,和她光彩耀人的绿色斗篷一同表明了她所属的宗派。走在最后面的是黄宗的玛格拉,她披着深灰色的斗篷。她们到达代伦村时会看到怎样的情景?肯定不会有白塔的谈判人员。也许她们是认为至少也要做个样子。即使在毫无意义的时候,人们也经常会坚持已经形成的习惯,但这种情况很少会在两仪师的身上出现。

“她们看上去根本不像是一个团体,对不对,波恩宁?她们比较像是恰巧同路而行一样。”

看来,即使是戴上兜帽,波恩宁也没办法保留自己的私人空间了,幸好她对于抑制自己的叹息和其他一切小动作都非常熟练。站到她身旁的两名姐妹身高一般,都是小骨架,有着黑发褐眼,但她们的相似之处也仅此而已。雅曼耐有张顶着尖鼻子和很少会流露出任何表情的窄脸,她镶缀着银色条纹的丝裙仿佛刚刚经过侍女的仔细整理,在她的裘皮衬里斗篷和兜帽的边缘装饰着盘卷的银丝图案。菲德琳的深褐色羊毛斗篷上没有任何装饰,布满皱纹,甚至还有几块污渍,而且有些地方还需要缝补一下。她的眉头总是皱在一起,就像现在这样,如果她的表情能开朗一些,也许还可以算得上是个美人。不修边幅的褐宗和对自己的衣着以及其他一切事情都一丝不苟的灰宗,这真是一对奇怪的朋友。

波恩宁朝那些远去的姐妹们又瞥了一眼。她们的确很像是一群恰巧同路而行的人,而不是一个团体,刚才她竟然没注意到这一点,可见她今早是多么不安。“也许吧。”她转身面对这两名不速之客,“她们肯定正在思考昨晚的事件会导致怎样的后果,对不对,雅曼耐?”不管她是否欢迎这两个人,应有的礼貌是必须维持的。

“至少玉座还活着。”波恩宁的灰宗姐妹答道,“而且根据我得到的讯息,她会活下来,并且……安然无恙,她和莉安都是如此。”即使是在奈妮薇治好史汪和莉安之后,“静断”仍然是一个难以被说出口的词。

“活着,成为俘虏,我想,这总比被砍头好,但也好不了多少。”当摩芙玲将她唤醒,告诉她这个讯息时,她可没办法像那名褐宗姐妹一样高兴。那时摩芙玲的脸上甚至还能看到笑容。不过,波恩宁从没想过要改变自己的计划,她们必须面对事实。艾雯是一名囚犯,这就是事实。“你不这样认为吗,菲德琳?”

“当然。”那名褐宗随口答道。只有这两个字而已!不过这就是菲德琳,总是将精神全部集中在某件事上,完全忘了身边的情况。这时,她却开始另一个话题。“这可不是我们来找你的原因,雅曼耐说你对凶杀案有相当的了解。”一阵强风吹动她们的斗篷,波恩宁和雅曼耐自然而然地拉住斗篷,菲德琳却只是任由斗篷在背后飘飞,双眼紧盯着波恩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