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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群向我围拢过来,刹那间我恐慌地伸手抱住了自己的头。无数条腿和皮包骨头的膝盖不停地撞到我脸上,他们穿的裤子肮脏褴褛,不如说是破布。有人在我背上摔倒了,有那么一刻,我觉得所有暴徒的重量都压在了我身上,他们从我背上碾过,将我的脸紧压在地板上。我远远地听见兽性的吼叫中传来阿姆丽塔焦急的声音。我张嘴试图大喊,但一只脏兮兮的赤脚立即踢中了我的脸。有人踩到了我小腿背面,腓肠肌立即传来一阵撕裂般的痛楚。

感觉上一秒钟我还迷失在翻涌的黑暗之中,下一秒我就看到了高处破碎的天窗透入的阳光,还有阿姆丽塔。她左手抱着维多利亚,右手正在推开仍不甘心的最后几个乞丐。暴徒终于散去,阿姆丽塔扶着我在肮脏的月台上坐起来。刚才的一幕就像一场突如其来的潮水,短暂的肆虐后又迅速退去,眼前的人海又恢复了混乱但无害的模样。不远处一个老头儿蹲在一把巨大的正在沸腾的水壶上,混乱中那水壶竟然奇迹般保持着平衡,没有丝毫倾倒的迹象。

“对不起,对不起。”终于喘匀了气以后,我不停地对阿姆丽塔道歉。危险终于过去,阿姆丽塔情不自禁地边笑边哭,她紧紧拥抱了我,随即扶着我站起来。我们开始检查维多利亚身上有没有淤青或抓伤,但她偏偏选择这一刻大哭起来,我们俩不得不手忙脚乱地用拥抱和亲吻安抚她。“真对不起,”我再次致歉,“刚才我真是太蠢了。”

“看。”阿姆丽塔说。我低下头,发现自己脚下放着一个毫不起眼的棕色公文包。我捡起公文包,艰难地穿过招徕生意的人力车夫挤了出去。我们在街边找了一处相对比较空旷的地方,靠在一根砖砌的柱子上,人流在我们左右自动分开。我又检查了一下维多利亚。她没什么问题,只是外面的光线更强,刺激得她不停眨眼,显然她还在犹豫要不要继续哭泣。

阿姆丽塔抓住我的小臂。“我们先看看公文包里有什么东西,然后离开这里。”她说。

“我过会儿再打开它。”

“现在就打开,博比。”她说,“要是我们历尽艰难,最后拿回去的却是某位商务人士的午饭,那岂不是愚蠢透顶?”

我点点头,拧开公文包上的扣子。包里没有午饭。一叠手稿静静地躺在里面,估计有几百页。其中有的是打印稿,有的是手写的,一共至少有十几种不同颜色和尺寸的纸张。我匆匆翻了几页,确定这些东西真的是诗,而且是英文的。“搞定,”我说,“咱们走吧。”

我合上公文包,打算找一辆出租车。就在这时候,普雷米尔拖着刺耳的刹车声在我们身边停下,查特吉先生和古普塔先生忙不迭跳下车来,激动地嚷嚷着什么。

“幸会啊,”我懒洋洋地说,“二位怎么来得这么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