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乔纳森·哈克的日记(第3/4页)

对于我们所有人来说,吃这顿早餐都是感觉怪怪的。我们试图活跃气氛,彼此鼓励,而米娜表现得最为雀跃。等到早饭结束的时候,范海辛站起来,说道:

“现在,我亲爱的朋友们,我们要开始可怕的征程了。我们要像上一次进入敌人的老巢时那样武装好,做好给他致命一击的准备了吗?”我们都肯定地给出保证。“那么,很好。米娜女士,在日落之前,你待在这里都会很安全。而在日落的时候我们应该已经回来了——如果——我们肯定会回来的!但是在我们出发之前,我还要检查一下你的防御措施。我在你下楼的时候已经在你房间里布置了那些大家都很熟悉的东西,这样他可能就不敢进来了。现在来武装你自己吧。我以圣父、圣子和圣灵的名义,用这块圣饼轻点你的额头——”

就在此时,一声让人心悸的尖叫钻进了我们的耳朵。就在他把圣饼放到米娜前额的一刻,圣饼被烤焦了——并直接熔入了肉里,就像一块白色的滚烫金属。我的爱人在感受到灼痛的同时也立刻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这两种痛苦合起来逼米娜发出了令人撕心裂肺的惨叫。她似乎想说什么,在尖叫声仍然回响的时候,她已经痛苦地跪在了地上。她把头发拉到前面遮住额头,就像一个戴着斗篷的麻风病人,她大声哀号着:

“肮脏!肮脏!上帝也厌恶我这不洁的肉体了!我要一直带着这个屈辱的印记,直到审判日的来临。”他们都愣在当场。我走到她身边,有一种无能为力的悲哀,只能紧紧地搂住她。那一瞬间我们的痛苦产生了共鸣,周围的朋友都忍不住将含泪的双眼望向别处。之后,范海辛转过身来,沉重地说——那语气如此沉重,感觉就像传达上帝的旨意:

“在审判日到来的那一天,上帝将会赦免世界上所有人的罪恶,并收回那些曾经施与的惩罚,而在这之前,也许你的印记会一直跟着你。但是,哦,亲爱的米娜女士,让我们这些深爱你的人陪着你一起等待那天的到来吧,等待着这个上帝留下的红色印记退去的那一天,等待你的额头光洁如初的那一天。我相信只要我们一直活着,我们就一定能够等到上帝为我们除去负担的那一天。在那天到来之前,我们要一直背负着身上的十字架,就像上帝之子耶稣遵循上帝的意愿一样。我们可能本来就是上帝所挑选的仆人,我们要经历鞭笞和羞辱、泪水和鲜血、怀疑和恐惧之后才能成为上帝最钟爱的子民。”

他的言语中充满了希望和安慰,安抚了我和米娜受伤的心灵,我们几乎同时握住这位老人的手,弯下腰亲吻他。在场的每一个男人都发誓要解除她的痛苦,因为无论从哪一个角度来说,我们都深爱着她。我们也祈祷上帝能够赐予我们帮助和指引,让我们能够应付面前的可怕任务。

出发的时间到了。我与米娜依依惜别,那种分别的场面我们一辈子都不会忘记。我们启程了。

有一件事情我已经拿定了主意:如果最终米娜变成了一个吸血鬼,那么我也不会让她独自一人进入那未知而可怕的世界。在古代,一个吸血鬼就意味着更多的吸血鬼;就像他们那肮脏的身体却只能长眠于神圣的土地中一样,他们最神圣的爱就是为其恐怖的队伍不断地招募新的成员。

我们很顺利地进入卡尔法克斯,发现一切都和我们第一次到来时的情景一样。很难相信,在这样一个破烂、肮脏、腐朽和被荒废的地方竟然隐藏着我们已知的那种恐惧。如果我们没有下定决心,如果没有那些可怕的记忆在鞭策我们,我们可能没有勇气面对这一切。我们找不到任何文件,也找不到任何有用的线索,礼拜堂里的那些箱子就像我们上次见到的一样。我们站在箱子前,范海辛严肃地说:

“现在,我的朋友们,我们在这里还有一项任务。我们必须把这些泥土消毒。这是来自远方的神圣泥土,却被他用来做这样邪恶的事情。他之所以选择这些泥土,就是因为泥土的神圣。我们要反过来利用他的武器来对付他,也就是让这些泥土变得更神圣。这些泥土最初是因人而变得圣洁,现在我们因上帝而尊崇它。”他一边说一边拿出螺丝起子和扳手,不一会儿其中一只箱子的盖就被打开了。泥土散发着浓浓的霉味,可是大家丝毫不介意,因为我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教授身上。他从包里拿出一块圣饼,放到泥土里,然后合上盖子,拧回螺丝,而我们则从旁协助。

我们对每一只箱子都作了同样的处理,最后又把所有的箱子都恢复原状。

我们关门离开的时候,教授说:

“这些已经处理完了。如果剩下的那些箱子我们也能这么顺利地处理完,那么日落之前,米娜的额头上就会光洁如初了!”

我们穿越草地往火车站走的时候,还可以看到精神病院的正面。我热切地眺望那里,终于在我房间的窗户前看到了米娜。我向她挥手,点头示意她我们在这里的工作已经大功告成了。她也同样点了点头,表示她明白了。我所见到的最后一幕就是她挥手向我们告别。我们都怀着沉重的心情来到火车站,火车呼啸着进站的时候我们才赶到了站台。

我是在火车上写下这些的。

皮卡迪利大街,中午十二点三十。

我们刚到芬彻其大街,戈达明爵士就对我说:

“我和昆西去找一个锁匠。你最好不要和我们一起去,以免遇到麻烦。在目前这种情况下,就算我们破门而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你是一个律师,律师协会会认为你应该了解这种法规。”我表示反对,我愿意与他们一起承担风险,但是他继续说:“另外,人越少越不会引起注意。我的身份足以赢得锁匠和警察的信任。你最好和范海辛以及杰克留在格林公园,在那里监视房子;当你看到门被打开而那个锁匠已经走了之后,你们就可以过来了。我们会给你们望风,把你们接进来。”

“这个主意很不错!”范海辛说道,所以我们也就没再说什么。戈达明和莫里斯搭上一辆马车出发了,我们则搭乘另一辆。在阿尔林顿大街拐角处,我们转了一个弯,一直驶向格林公园。当我看到那座寄托我们所有希望的房子时,心跳不由地加快了。那座房子坐落在闹市之中,却独守着自己的一份荒芜和寂寞。我们在一处视野开阔地方的长凳上坐了下来,若无其事地抽着烟,尽量不引起别人的注意。等待的时间总是那么漫长。

终于我们见到一辆四轮马车疾速行驶过来。戈达明爵士和莫里斯从容地走了出来,另外还走出来一个背着工具包、工人模样的人。莫里斯付了车钱之后,车夫就扬鞭催马离开了。戈达明和那个工人一起走上了台阶,然后爵士就指了指需要处理的地方。那个工人不慌不忙地脱下外衣,把它挂在围栏的一个长钉上,还一边跟刚好路过的警察寒暄着。那个警察点头默许之后,他便蹲了下来,把袋子摆在一旁。在仔细检查之后,他依次拿出需要使用的工具。然后就站了起来,看了看钥匙孔,向里面吹了吹气,接着转身向雇主说了些什么。戈达明笑了笑之后,那个工匠就拿起一大串钥匙,选中了其中的一把,开始去试那把锁。过了一会儿后,他又拿起第二把,接着是第三把。突然他轻轻一推,门就打开了,他们三个就走进了大厅。我们仍然静坐在那里,我的烟已经快烧到手了,而范海辛的烟已经熄灭了。我们耐心地等待着,看到那个工匠走出来,拿起工具袋。他让门半开着,并用膝盖来稳住,又用一把钥匙试了试锁,并最终把这把钥匙交给了戈达明爵士,而戈达明则掏出钱包,付给了他工钱。工匠礼节性地摸了摸帽子,拿起工具包,穿上衣服告辞了。整个过程都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