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乔纳森·哈克的日记(第2/4页)

如果在平时,这种恶臭可能就会使我们结束行程,但是这并不是普通的情况,我们此行所怀着的崇高而令人恐惧的目的给了我们力量,使我们能够不顾自身安危。初见到这种恐怖的景象,我们都不由自主地感到颤抖,但是随后我们也都不约而同地开始工作,好像这个令人恶心的地方实际上是一个玫瑰花园一样。

我们仔细地检查了这个地方,一开始的时候,教授就说:

“第一件事就是看看这里留下了多少箱子,然后我们就必须检查每一个角落、洞穴和缝隙,看看是否能够从中找到一些蛛丝马迹。”我们一眼就可以看出还剩下了多少只箱子,因为这些泥土箱的体积都很庞大,不可能出现任何遗漏。

五十只箱子只剩下了二十九只!我被吓了一跳,因为戈达明爵士突然转过身,望向拱门外漆黑的走廊,而我也同样望过去,一瞬间我的心脏似乎停止了跳动。我在那片阴影中似乎看到了伯爵那张邪恶的脸,鼻子的形状、红色的眼睛、红色的嘴唇、可怖的苍白面色。那仅仅是一瞬间,因为戈达明爵士说:“我还以为看到了一张脸,但那不过是影子。”紧接着,我就把灯转向了那个方向,走进了走廊。没有任何人,因为这里没有角落、没有门,也没有任何缝隙,只有走廊四周坚硬的墙壁,即使对于他来说,也没有藏身之地。我想是恐惧刺激了我们的想象力,所以没有说什么。

几分钟之后,我看见莫里斯从他所检查的角落里突然退了回来。我们都一直看着他的动作,毫无疑问,我们都逐渐紧张起来,因为我们看见一团像星光一样闪耀的磷光。我们立刻本能地退了回来。整个地方似乎只有跑动的老鼠。

我们都惊呆了几分钟,除了戈达明爵士,他似乎已经预见到了这种状况。他迅速冲向苏厄德医生曾经描述过的以及我曾经见过的那道包着铁边的橡木门,将钥匙插到锁里,拿掉巨大的门闩,将门打开。此时,他从口袋里掏出那个小小的银哨,吹出一阵缓慢却尖锐的哨声。这个哨声立刻得到了苏厄德医生房子后面的狗儿们的呼应,差不多一分钟之后,三只猎犬围着房子奔跑了起来。我们全都毫无意识地移向门口,在移动的过程中,我发现灰尘似乎震动得更加厉害:被拿走的那些箱子就是以这种方式被转移的。但是就在一分钟之内,房间里的老鼠数量就迅速增加了。它们似乎马上就将这个地方挤满了,灯光照在它们那移动的身子上和闪闪发光、充满恶意的眼睛里,看起来就像是黑色泥土上满布了萤火虫。猎狗们冲了出去,却在门口处突然停住、乱吠起来,接着,它们几乎同时扬起鼻子,发出最悲惨的吠叫。老鼠数以千计地增加,向外面移动。

戈达明爵士牵起其中一只狗,带进来,让它趴在地板上。猎狗的爪子一接触地板,它似乎就恢复了勇气,又重新冲向敌人。不过,面前的老鼠逃得非常快,在被抓到之前早已经逃之夭夭了。其他的狗也被以同样的方式牵了进来,但是它们没有抓到多少老鼠,因为其他的老鼠已经逃得差不多了。

随着这些老鼠的逃窜,似乎某种邪恶的感觉也消失了,因为这些猎狗到处欢跳着,一边向那些投降的敌人发动突然袭击,将它们翻来倒去、扔到空中,一边快乐地吠着。我们似乎都逐渐找回了勇气,不知是因为小礼堂的门被打开从而净化了室内死沉沉的空气,还是因为我们发现自己还处于开放的空间而产生了轻松感。但是最肯定的就是,恐怖的阴影已经渐渐退去,似乎我们此行的残酷意义也跟着减少了许多,但是我们的决心却一点也没有少。我们把外面的门关上,安上门闩,上了锁。带上这些猎狗,我们开始在房子里进行搜索。除了异常多的尘土之外,我们没有发现任何东西。这些尘土上只有我初次到达这里的时候留下的脚印。猎狗们再也没有表现出不安的情形,甚至在我们回到小礼堂的时候,它们围着我们雀跃,就像夏季的时候在树林中追逐野兔一样。

我们从正门出来的时候,东方天际已经出现了黎明的迹象。范海辛教授把大厅的钥匙从那一串钥匙中拿了出来,以传统的方式把门锁上,做完之后将钥匙放进自己的口袋里。

“到目前为止,”他说,“我们今晚的行动获得了明显的成功。我们没有受到伤害,我曾经为此担心过,而且我们确定了丢失的箱子的数量。而我最感到高兴的就是,我们的第一步——也可能是最困难和最危险的一步——在没有带上最可爱的米娜女士的情况下,在没有给她的思想增添任何可怕的或终身难忘的景象、声音或气味的情况下完成了。而且,如果这不是一个特例的话,那么我们得到的一个经验就是:这些听从伯爵命令的畜生并不会服从于他的精神力量。看,这些老鼠会听从他的召唤,就像在你离开以及那个可怜的母亲哭喊时他召唤来那些狼一样,虽然它们来到这里,但面对阿瑟的这些小狗,它们却逃之夭夭。在我们面前还有其他的事情、其他的危险和其他的恐惧;那个恶魔——他在今晚使用了对畜生世界的力量,这不会是仅有的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他在其他地方也会这么做。好!这就给了我们在这个象棋比赛中喊‘将军’的机会,我们是为了人类的灵魂而战。现在我们回家吧。马上就要拂晓了,我们有理由对第一晚的工作感到满意。我们接下来还有更多的日日夜夜,也许会充满危险;但是我们必须继续下去,面对任何危险都不能退缩。”

我们回来的时候,房子里很安静,除了远方某种生物的嚎叫以及从伦菲尔德房间里传出来的一阵低沉的呻吟声。毫无疑问,在发疯之后,这个可怜人正在无病呻吟地折磨着自己。

我蹑手蹑脚地溜进房间,米娜已经睡着了,她的呼吸是那样轻柔,我只有将耳朵贴近她才能听到。她看起来比平时更加苍白。真希望今晚的会面没有让她感到难过。我真心地感激她不再参与将来的工作,甚至不再参与我们的讨论。这些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太沉重了。起初我没有考虑过这一点,但是现在我更加了解了。所以我很开心这已经被定下来了。有些事情她听起来会觉得很恐怖,但是如果对她隐瞒,那么一旦她对这种隐瞒产生怀疑,情况可能会变得更糟。从今以后,我们的工作对于她来说就是一本密封的书,直到我们可以告诉她,一切都结束了,这个世界上不再有那个怪物了。我想以我们之间的这种信任来说,一直保持沉默是很困难的;但是我必须下定决心,明天我要隐瞒今晚的情况,而且不能谈论发生的任何事情。我在沙发上休息,不想打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