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德胡克的恐怖 The Horror at Red Hook(第4/7页)

之后发生了两件大事,虽然两者之间差距较大,但却都与马隆所预想的案件有着莫大的关联。一件是于《鹰报》低调刊登的罗伯特·苏达姆与贝塞德的柯妮丽娅·格里森小姐订婚的消息,这位年轻的女士有着极好的社会地位,而这位上了年纪的准新郎实在是与她相去甚远;另一件是警察收到报告,称有人透过地下室的一扇窗户,看见了被绑架的孩子的面孔,而后警察在教堂舞厅发动了搜捕行动。马隆也参与其中,并在屋内进行了仔细的查看。事实上,警察来袭的时候,建筑物已经被完全废弃了,结果一无所获,但马隆敏锐的凯尔特人思绪却被室内的许多东西扰乱了。镶板上粗糙的绘画令他厌恶,上面画着一张张神圣的面孔,却带着愤世嫉俗的表情,面露讥讽。这幅画哪怕是极为平凡的信徒都难以认同,都会认为它过于随意。此外,他也不喜欢布道坛上方墙体上的希腊语题词,那是一种古老的咒语,他在都柏林读大学的日子里曾偶然见过,其字面翻译的意思就是:

“哦,夜幕中的朋友和同伴,你们之中,欣喜于犬吠与流血的人,漫步G于坟墓之间暗影中的人,嗜血及给凡人带去恐惧的人,歌果王后,摩门教徒,千面之月,会称赞我们的献祭!”

读到这些时,马隆不寒而栗,然后依稀想起有那么一个夜晚,他觉得自己听到了教堂下方传出的粗哑低沉的风琴曲调。随后,看到讲坛上金属盆的边缘锈迹斑斑,他禁不住又打了个寒战。他的鼻子似乎察觉到了从邻近的地方传来的一种怪异、恐怖的恶臭。风琴的声音一直萦绕在他脑海中,为此,在离开之前,马隆兢兢业业地去查看了地下室。那地方令他尤为厌恶;然而,那些亵渎神明的镶板和题词只是无知者所犯下的粗糙之罪,还是有着什么其他含义?

苏达姆婚礼之时,频繁的绑架案已经成为了丑闻,被报纸广泛地传播开了,人尽皆知。虽然受害者多数是社会底层阶级的小孩子,但失踪数目的不断攀升也激发了公众强烈的愤怒。报刊极力呼吁警察采取行动,为此巴特勒街警局再次派人去往雷德胡克搜寻罪犯和蛛丝马迹。马隆很欣喜又一次踏上了搜捕之路,并且参与搜捕了苏达姆一间位于帕克区的房屋,这令他颇为自豪。尽管流传着诸多听到屋内尖叫声的谣言,以及在地下室空地上发现的红色腰带,但也只有这些了,这次搜捕并没有发现任何失踪的孩子;但多数房间内脱落的墙体上的绘画和粗糙题词,以及阁楼上原始的化学实验室,都使侦探相信他正在追踪一些惊人的东西。那些绘画令人深感不安——恐怖的怪物形状各异、大小不一,拙劣地想要模仿人类的轮廓。题词用红色书写而成,文字包括阿拉伯文、希腊文、罗马文和希伯来文。马隆读不出太多内容,但他所解译出的那部分已经足够不祥且充满卡巴拉的含义了。一句频繁重复的格言是由一种希伯来式的希腊语书写的,并且暗示了亚历山大帝国没落时期最为恐怖的恶魔召唤:

HEL*HELOYM*SOTHER*EMMANVEL*SABAOTH*AGLA*
THTRAGRAMMATON*AGYROS*OTHEOS*ISCHYROS*ATHANATOS*IEHOVA
*VA*ADONAI*SADAY*HOMOVSION*MESSIAS*ESCHEREHEYE.

圆形和五芒星赫然耸现在四面八方,毫无疑问是在诉说着肮脏地生活在这里的人的怪异信仰和渴望。然而,搜捕队员在地下室发现了最为怪异的事情——一块儿粗麻布随意地盖在了一堆货真价实的金锭上,在金锭闪闪发亮的表面上方,同样怪异的象形文字被镶在墙体上。在搜查期间,警察们仅遭遇了一群斜眼东方人的消极抵抗,他们成群地从每一扇门中蜂拥而来。由于没有找到任何相关证据,警察不得不全部离开;但警察分局的队长给苏达姆留了一张便条,鉴于公众不满情绪的日益增长,建议他看管好自己的房客和门徒。

V

六月的婚礼如期而至,随之而来的还有巨大的轰动。大概正午时分的那一小时,弗莱特布什充满着欢乐,插着小旗的汽车挤满了古老荷兰教堂附近的街道,教堂上方的遮篷从门口一直延伸到公路上。苏达姆和格里森的婚礼无论是氛围还是规模,在当地都是史无前例的,陪同新娘和新郎去往丘纳德码头的人群,就算不是衣着最漂亮的,至少也足够在社会名人录中留下重要的一页了。五点钟的时候,人群挥手告别,笨重的客轮缓缓驶出了长长的码头,慢慢将船头调向了大海,扔下固定船只的链条,驶向了更为开阔的水域,正通往满是惊奇的旧世界。到了晚上,外面的海港都清理干净了,迟到的乘客们看着清澈的海面上空,群星闪烁着光亮。

没有人能够说得清楚,是不定期的客船还是尖叫声先引起了人们的注意,也可能是同时发生的,但计较这个也毫无意义。尖叫声从苏达姆所在的特等客舱里传出,破门而入的船员要不是立即就疯了的话,就可以描述一下那骇人的东西了,但他确实疯了,他比第一个目击者尖叫得更厉害,后来,就在船舱里不停地边跑边傻笑,直到人们将他抓住并锁了起来。船上随行的医生进入客舱之后,稍停留了一下才打开灯,并没有发疯,但是也没有同任何人讲起他看到了什么,直到后来,在他和住在切帕奇特的马隆的通信中才提及此事。这是一场谋杀——窒息死亡——但他心里清楚,苏达姆夫人喉咙上的勒痕不可能来自她丈夫或是别的什么人之手;白墙上一闪而过的、令人惧怕的红色铭文,之后回想起来,就是用最可怕的亚拉姆语写下的“莉莉斯” (4) 。医生没有提及这些,因为很快就在脑海中消失了,至于苏达姆,医生至少能够先隔离其他人,再想好怎么做。医生明确地向马隆保证,自己没有看见“它”。在他开灯之前,舷窗外有过短暂的某种鬼火似的阴沉,外面的夜空里好像响起了一阵回声,像是恶魔般的微弱窃笑;但他并没看到什么确切的轮廓。医生指着自己的脑袋表示精神正常,以示证明。

随后,这艘不定期的客船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客船放下一只小船,然后一群恶劣的、粗鲁的流氓穿着军官服饰,挤上了临时停靠的“丘纳德尔号”。他们想要苏达姆或者是他的尸体,他们知道他的这次旅行,并且出于某种原因,他们相当确信他已经死了。船长室内简直像阎王殿般乱作一团,因为在那个瞬间,来自客舱的医生在报告所发生的事情,而长途跋涉到这里的人群也在叫嚣着,就连平日里最严肃、充满智慧的水手也想不出能做些什么。突然,来访的水手头领——长着令人厌恶的黑人标志性的嘴唇的阿拉伯人,他拿出一张肮脏褶皱的纸递给了船长。上面有苏达姆的签字,写着怪异的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