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海上生明月(第4/6页)

晏荷影语无伦次:“可……我……他还打你的胸口……”

“那是他在用真气护住我的心脉,为我拔除毒针!你呀,嗨!”晏云孝恨铁不成钢。突然,赵长安脸色陡变,咬牙,竟一下就反手拔下了扎在背上的缘起小刀。

“啊呀!”晏云孝、晏荷影齐声惊呼,“世子殿下,您怎能拔刀?”晏云孝急忙掏出金疮药,就要往他伤口上撒落。

“不!”赵长安抬手,虚弱挡住,“不能止血!”

“为什么?”晏云孝惊诧至极。

赵长安答:“刀上有毒!用血冲走一些毒也是好的,若止血,封住了伤口,毒聚在里面更糟!”

“啊?”晏云孝冲晏荷影厉吼,“荷官,你在刀上淬了毒?快把解药拿出来,快!”

“我……”晏荷影慌乱不堪,蠕动嘴唇,正要辩解,自己根本就从没在这柄小刀上淬过毒,当然就更不可能有什么解药了。

“晏二侠,晏姑娘她没有解药。这刀上有毒,她并不晓得。”赵长安沉声道。

话音方落,身后林子中有人便笑了:“真不愧为聪明绝顶的宸王世子殿下,无论处在多么糟糕的情形下,头脑永远都是那么清楚!”树后,缓步走出了说话的人,不是一个,而是四个,四个身穿黑衣,面蒙黑布,鬼影幢幢,幽灵一样的人!晏荷影一眼就认出来了,领头的瘦高个,正是当日自己从家中逃出后,在距姑苏城不远的深山密林中见到的那群金龙会黑衣人的“大哥”。

赵长安目光一闪,也笑了:“看来,今夜这个小荒岛可真够热闹的。四位贵客是来陪赵某赏月的?”

“大哥”笑道:“殿下好雅兴,你现身负毒伤,血流不止,又刚耗费了一大半的内力助人驱毒,都这么倒霉了,居然还有闲心邀我们赏月?真不愧是风流儒雅的赵长安!”

赵长安轻快地站起:“不过眨眼工夫,萧女史已连赞了我两次‘真不愧’,真叫我惭愧。不过,你话说错了,我虽受伤,却并不重,血也早止住了;晏二侠中的毒并不深,我几乎没费什么力,就为他驱净了毒。至于说到中毒嘛,呵呵呵,我若真中了毒,那早就毒发身死了,哪还能在这儿陪萧女史聊天?”

“大哥”一怔,笑得更欢了,笑声清脆,不复方才的粗哑:“殿下好耳力,居然听出了我是谁!”迷人的笑声中,覆面黑纱扯落,露出一张美艳绝伦的脸来。晏荷影一看,这个金龙会的“大哥”,就是赵长平的东宫女史官——萧绚!

“你现在的境况糟不可言,又何必死撑?至于‘陵迟’之毒嘛……明白为什么叫‘陵迟’?那是因为这毒发作起来,如山陵般缓缓而去,绵延不绝,它会慢慢地麻痹你四肢和全身的肌肉,让你渐渐失去所有的气力,可头脑却始终是清醒的,心有余而力不足。不到一个时辰的工夫,你会看到我的剑一分一分地刺入你的心口,你也无可奈何。哈哈哈,想来那种情形一定很有趣,至少,比赏月要有趣得多!”

晏云孝、晏荷影在甜美的笑声中悚然色变,而赵长安却神色如常:“萧女史让我中这么‘温柔’的毒,应该不会仅仅是要凌迟处死我吧?”

萧绚大笑:“哈哈,聪明!在殿下驾鹤西归之前,我还要请殿下陪我练一趟剑,听好了,是练剑,而不是过招,更不是决战。所以,可不能让殿下的气力太足了,不然,练剑变成了决战就麻烦了!唉,当今天下,要找一个旗鼓相当的人来陪我练剑,也真是不容易呀!”

赵长安明澈如水的目光一扫萧绚身左的两个黑衣人:“哈哈!凭我的那点子微末道行,还可陪萧女史练剑?真令我三生有幸哪,不过……只有在所有事情都完成之后,我才能心无旁骛地陪萧女史练剑!现在,我还和这二位贵客有些事要办!”

身材稍矮的那人嘿嘿干笑:“殿下,素昧平生,我们三人能有什么事情?”赵长安笑得清浅如水:“错了,错了,其实,我跟尊驾还是有过一面之缘的。幸好,也仅止是一面之缘,而不是长达三四十年的过命交情,所以,也就不会直到惨死在了荒山野岭之中,也不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还死不瞑目!”

晏家兄妹一凛:他这番话,指的是二人的父亲,晏天良!

黑衣人一愕:“殿下说的什么?老夫不懂。”赵长安笑望他身边那人:“老子不懂?那做儿子的,总该心里有个数吧!”

“哧哧!”他拈着的那段树枝忽然断为两截,激射此人,然后两片碎布从这人身上飘落。他以断枝作刀,削去了对方右臂、左腿上的两处衣服,露出了他的肌肤。清明月色下,林中众人看得清楚,两处肌肤上,均有一道剑伤所致的疤痕。赵长安仍笑:“王玉杰王少侠,这两处疤痕是怎么来的,你肯定不会像你爹一样,揣着明白装糊涂吧?”

这人一怔,笑了:“我没说一句话,你是怎么认出我的?”与身旁黑衣人齐伸手,揭下了蒙脸黑布。

晏家兄妹听赵长安叫他王玉杰时,已大吃一惊,这时不禁愕住了:这两人,正是王无涯和王玉杰!兄妹二人对视一眼:原来,这畜生父子都还没死,且还都是金龙会的人!

晏云孝细瞅王玉杰右臂剑伤,脑中电光一闪:想起来了:那夜,爹曾反手一剑,刺伤了假尹延年的右臂,此时,看王玉杰右臂上的这道伤痕,前深后浅,两侧呈凹陷状,正是爹“和风追月剑法”第六式“月高天旷”刺伤后才会有的独特创痕!

晏云孝的牙开始咬得“咯咯”作响。王家父子避开他的视线,王玉杰冷笑:“晏二侠,别这么草率,仅凭一道疤痕,定不了我杀人的罪名。”

“当然,仅凭一道疤痕,怎么能妄下论断?不过……”赵长安俯身,捡起一根树枝,“等我把那天晚上洛阳城外乱石山上的情形再复述一遍后,到底谁是罪魁,大伙儿就都有数了!去年秋,晏老前辈和江湖中人都以为传世玉章在我身上,是以便四处追寻我。这消息为贵会得知,于是,就定下了一个高妙的嫁祸之计,先用一封假信,诱晏老前辈和晏二侠离开洛阳,去往龙门。”

“可为何我爹一见那封假信,就欣然就道了呢?”晏荷影问。

赵长安一指萧绚:“因为那封假信,是由这位擅长模仿别人笔迹的萧女史提刀伪造的。当晏老前辈和晏二侠进到茶店中,早已尾随其后,扮作我叔叔的王大侠和扮作我的王少侠,遂用言语引动二位随他们进入深林,然后突施杀手。”

“难怪!”晏云孝恍然大悟,“我那一式‘暗渡陈仓’除了家人就只这两人知道!”他怒视神情自若的王玉杰,“那晚你佯装中了我一腿,然后再趁我不备,把‘大悲咒’毒针射进了我的后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