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第2/3页)

“比部司呗,还能是哪个?”比部司是刑部所属四司之一,主管各部门的审计工作,经常会到各处巡查稽核,虽说不是大牢的直接管理,但其影响极大,随便一两句话,都会叫相关人员吃不了兜着走。

狱卒口气十分焦急,对独孤仲平的态度却还颇为尊敬。“您快把我这身替换的衣裳穿上吧!”狱卒边说边拿出一套叠得很整齐的狱卒衣服,“要是让上头发现我私自放您进来和犯人见面可不得了!”

独孤仲平低头看了一眼那狱卒的行头,这行头洗得干干净净,叠得很整齐,又看了看一脸焦急的狱卒,但见这狱卒身上的衣服却是又皱又脏。

独孤仲平道:“他们是常往这牢里走动的,我的脸生,穿上这个,人家见了一样会怀疑。”

狱卒一脸苦相,焦虑不堪。“那怎么办?您快想个法子啊!”

独孤仲平眼珠一转,反而从容地在凳子上又坐了下来,冲栅栏后的方驼子一努嘴:“把手给我。”

方驼子看了独孤仲平一眼,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伸出手的同时,低头弯腰,作腹痛状,并哼哼起来。独孤仲平按住他的脉,作诊脉状。

方驼子凑近栅栏一些,兴奋地说:“嘿!这是个机会,一会儿我就装作病得很厉害,你说需要让我躺下才能给我诊脉,他们会进来把这些讨厌的玩意儿打开,你跟进来,假装给我查病,然后我就一把抓住你,吓唬他们说要杀了你,我们就可以直接从这大牢里走出去了。”

独孤仲平微微讪笑。“这样你只能走到二道门,二道门外的广场,四面都是弓箭手,他们会射死你的。”

“我早想过了,二道门边有个拐弯,我们躲在那儿,刑部的傻瓜被我们当面跑了,一定脱不了干系,会追过来,我们就在那拐弯处再来他一下,两个司官在手,他们就不敢轻举妄动了,我们可以大摇大摆地走出去。”

独孤仲平问道:“你真想这么干?”

方驼子使劲地点点头。就在这时,狱卒已经引着两位刑部司官沿走廊而来,身后还有另两位狱卒相陪。独孤仲平冲方驼子眨了下眼睛,方驼子开始夸张地呻吟起来。

众人来到独孤仲平跟前。为首的刑部司官见方驼子一脸痛苦状,板着脸打起官腔:“方驼子病了?”

狱卒急忙应着:“是啊,一早上起来就喊肚子疼,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我们就请了位郎中来看看。”

“这位郎中我怎么没见过?”

“这位独孤先生是新近才来长安行医的。”

独孤仲平冲两位司官点点头。方驼子急忙呻吟得更高声些。独孤仲平脸色骤变,说道:“不好,脉弦暴起暴落,定是脏腑出血,必须马上平躺,用针法止血,不然……”独孤仲平说着摇摇头。

刑部司官见状,脸色也变了。“那——那赶快,方驼子是要犯,绝不能死。”

狱卒惊慌地摸钥匙开牢门,众人冲进去。狱卒又替方驼子打开拴住四肢的铁索,将他放平。方驼子边继续呻吟,边摸下了发簪,脸上划过一丝得意。只待独孤仲平俯下身来,就可实施他刚才设计好的双簧戏。谁知独孤仲平顽皮地冲他眨一下眼,突然捂住了自己的肚子。

“哎哟,不好,定是早晨吃的那三个羊肉大包子不干净,我——我得方便一下。狱官,茅厕在哪儿?快领我去。”

独孤仲平说着拉起狱卒的手就朝外走。方驼子又惊又怒,却说不出什么,只得狠狠地瞪了独孤仲平几眼,独孤仲平只当没看见。

独孤仲平对司官及另两个狱卒道:“你们先按住他,我马上回来给他施针法,他要是痛得厉害,你们就照他肚子上狠狠地踢。”

刑部司官一脸惊讶。“什么?”

“没关系,紧急情况,这样止血是最好的办法。”

独孤仲平说着,又冲方驼子眨了下眼睛,偷偷坏笑着拉着狱卒跑开。直到过了走廊拐角,独孤仲平才放慢了脚步,嘿嘿笑起来。与此同时,方驼子的惨叫声也传了过来。

“哎哟!哎哟!别踢了,我肚子不疼了。哎哟!”

独孤仲平和狱卒相视一笑。狱卒谄媚地凑近些,正待要再说些甜乎话,独孤仲平突然把脸一绷,说:“你想加钱?”

狱卒一愣,赶紧一脸堆笑,摇头道:“独孤先生这说的哪里话,小的哪有这个意思?”

“是吗?”独孤仲平一脸漫不经心的神情,“想加钱就直说,何必故意挑一个司官们来巡查的日子?终究是担风险的事,也不怕把你这小心肝吓破了?”

狱卒顿时一脸窘色,嘴上还兀自辩解道:“这司官老爷们说来就来,我怎么会知道……”

“你当然知道司官们会今天来!”独孤仲平注视着狱卒,神色严厉,“你看,你自己身上的衣服又脏又皱,给我准备的却洗得干干净净、叠得整整齐齐,而且他们刚到二道门你就捧着出来,你对我可真是不错啊!”

狱卒一时语塞,想了想,急忙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道:“……独孤先生,不瞒您说,我实在是没有办法,我家老娘病了,急等钱用,我只好这样……”

狱卒边说边可怜巴巴看着独孤仲平,没想到对方这时突然笑了。

“急等钱用的确实是你家女人,不过不是你的老娘,而是你的两房美眷都在等着你拿钱出来把事情摆平吧?”

“啊?”狱卒手里的钥匙串一下子掉在地上,惊讶得声调都变了,“您怎么知道的?”

“你看看你自己,不都写在你脸上了吗?眼角被抓破了,一看就是指甲划的!”

正弯腰捡钥匙的狱卒下意识地用手捂住脸,独孤仲平看在眼中,却不动声色。

“男人打架肯定就动拳头了,所以抓你的是女人。什么女人敢这么放肆?当然是你的大老婆了。为什么事呢?就是为了这个……”独孤仲平指了指狱卒的脖子,“这可是一张樱桃小口留下的痕迹,颜色那么深,显然是刚刚亲热过,这不是你大老婆留下的,她不可能刚亲热完了就抓你,唯一的可能就是她看到了这个,确定了你在外面又养了一房,所以才……”

独孤仲平故意不再往下说,狱卒已经尴尬地低下头,喃喃道:“独孤先生,我……”

独孤仲平叹了口气,从袖子里摸出一串铜钱放进狱卒手里,道:“其实你何必多此一举?只要稍微琢磨一下我是什么人,你完全可以直接朝我张口。”

狱卒赶忙朝独孤仲平作揖。“谢谢独孤先生,您真厉害,别人想什么您都能猜到。”

一直一副好整以暇模样的独孤仲平听了这话却不禁露出有些茫然若失之色,摇了摇头,道:“这可不是什么有用的本事,麻烦太多了!”见狱卒一脸不解地看着他,独孤仲平再次叹了口气,“方驼子在牢里吃了不少苦头,今天过年,你替我好好照顾照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