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黑手的拇指(第2/5页)

酒杯又满了,他再次一饮而尽:“他不但是天皇贵胄,又是沈浪的唯一传人,不但是文采风流的名公子,又是武功高绝的大侠客!”

傅红雪道:“但是你却要杀他?”

燕南飞慢慢地点了点头,道:“我要杀他,既不是为了争名,也不是为了复仇。”

傅红雪道:“你为的是什么?”

燕南飞道:“我为的是正义和公道,因为我知道他的秘密,只有我……”

他第三次举杯,突听“啪”的一响,酒杯竟在他手里碎了。

他的脸色也变了,变成种诡秘的惨碧色。

傅红雪看了他一眼,霍然长身而起,出手如风,将一双银筷塞进他嘴里,又顺手点了他心脏四周的八处穴道!

燕南飞牙关已咬紧,却咬不断这双银筷,所以牙齿间还留着一条缝。

所以傅红雪才能将一瓶药倒入他嘴里,手指在他颚上一挟一托。

银筷拔出,药已入腹。

小姑娘已被吓呆了,正想悄悄溜走,忽然发现一双比刀锋还冷的眼睛在盯着她!

酒壶和酒杯都是纯银的,酒罐上的泥封绝对看不出被人动过的痕迹。

可是燕南飞已中了毒,只喝了三杯酒就中毒很深,酒里的毒是从哪里来的?

傅红雪翻转酒罐,酒倾出,灯光明亮,罐底仿佛有寒星一闪。

他拍碎酒罐,就找到了一根惨碧色的毒钉。

钉长三寸,酒罐却只有一寸多厚,把尖钉从罐底打进去,钉尖上的毒,就溶在酒里。

他立刻就找出了这问题的答案,可是问题并不止这一个。

——毒是从钉上来的,钉是从哪里来的?

傅红雪的目光冷如刀锋,冷冷道:“这罐酒是你拿来的?”

小姑娘点点头,苹果般的脸已吓成苍白色。

傅红雪再问:“你是从哪里拿来的?”

小姑娘声音发抖,道:“我们家的酒,都藏在楼下的地窖里。”

傅红雪道:“你怎么会选中这罐酒?”

小姑娘道:“不是我选的,是我们家姑娘说,要用最好的酒款待食客,这罐就是最好的酒!”

傅红雪道:“她的人在哪里?”

小姑娘道:“她在换衣服,因为……”

她没有说完这句话,外面已有人替她接了下去:“因为我刚才回来的时候,衣服也已湿透。”

她的声音很好听,笑得更好看,她的态度很优雅,装束很清淡。

也许她并不能算是个倾国倾城的绝色美人,可是她走进来的时候,就像是暮春的晚上,一片淡淡的月光照进窗户,让人心里觉得有种说不出的美,说不出的恬静幸福。

她的眼波也温柔如春月,可是当她看见傅红雪手里拈着的那根毒钉时,就变得锐利了。

“你既然能找出这根钉,就应该能看得出它的来历。”她的发音也变得尖锐了些,“这是蜀中唐家的独门暗器,死在外面的那个老人,就是唐家唯一的败类唐翔,他到这里来过,这里也并不是禁卫森严的地方,藏酒的地窖更没有上锁。”

傅红雪好像根本没有听见她说的这些话,只是痴痴地看着她,苍白的脸突然发红,呼吸突然急促,脸上的雨水刚干,冷汗已滚滚而落。

明月心抬起头,才发现他脸上这种奇异的变化,大声道:“难道你也中了毒?”

傅红雪双手紧握,还是忍不住在发抖,突然翻身,箭一般蹿出窗户。

小姑娘吃惊地看着他人影消失,皱眉道:“这个人的毛病倒真不少。”

明月心轻轻叹了口气,道:“他的毛病的确已很深。”

小姑娘道:“什么病?”

明月心道:“心病。”

小姑娘眨眨眼,道:“他的病怎么会在心里?”

明月心沉默了很久,才叹息着道:“因为他也是个伤心人。”

02

只有风雨,没有灯。

黑暗中的市镇,就像是一片荒漠。

傅红雪已倒下来,倒在一条陋巷的阴沟旁,身子蜷曲抽搐,不停地呕吐。

也许他并没有吐出什么东西来,他吐出的只不过是心里的酸苦和悲痛。

他的确有病。

对他来说,他的病不但是种无法解脱的痛苦,而且是种羞辱。

每当他的愤怒和悲伤到了极点时,他的病就会发作,他就会一个人躲起来,用最残酷的方法去折磨他自己。

因为他恨自己,恨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病?

冷雨打在他身上,就像是一条条鞭子在抽打着他。

他的心在流血,手也在流血。

他用力抓起把砂土,和着血塞进自己的嘴。

他生怕自己会像野兽般呻吟呼号。

他宁可流血,也不愿让人看见他的痛苦和羞辱。

可是这条无人的陋巷里,却偏偏有人来了。

一条纤弱的人影,慢慢地走了过来,走到他面前。他没有看见她的人,只看见了她的脚。

一双纤巧而秀气的脚,穿着双柔软的缎鞋,和她衣服的颜色很相配。

她衣服的颜色总是清清淡淡的,淡如春月。

傅红雪喉咙里突然发出野兽般的低吼,就像是条腹部中刀的猛虎。

他宁可让天下人都看见他此刻的痛苦和羞辱,也不愿让这个人看见。

他挣扎着想跳起来,怎奈他全身的肌肉都在痉挛收缩。

她在叹息,叹息着弯下腰。

他听见了她的叹息,他感到一只冰冷的手在轻抚他的脸。

然后他就突然失去了知觉,他所有的痛苦和羞辱也立刻得到解脱。

等他醒来时,又已回到小楼。

她正在床头看着他,衣衫淡如春月,眸子却亮如秋星。

看见了这双眸子,他心灵深处立刻又起了一阵奇异的颤抖,就仿佛琴弦无端被拨动。

她的神色却很冷,淡淡道:“你什么话都不必说,我带你回来,只不过因为我要救燕南飞,他中的毒很深了。”

傅红雪闭上眼,也不知是为了要避开她的眼波,还是因为不愿让她看见他眼中的伤痛。

明月心道:“我知道江湖中最多只有三个人能解唐家的毒,你就是其中之一。”

傅红雪没有反应,可是他的人忽然就已站了起来,面对着窗户,背对着她。

他身上穿的还是原来的衣服,他的刀还在手边,这两件事显然让他觉得安心了些,所以他这次并没有掠窗而出,只冷冷地问了句:“他还在?”

“还在,就在里面的屋子里!”

“我进去,你等着。”

她就站在那里,看着他慢慢地走进去,看到他走路的姿势,她眸子也不禁流露出一种难以解释的痛苦和哀伤。

过了很久,才听见他的声音从门帘后传出:“解药在桌上。”声音还是冰冷的,“他中的毒并不深,三天之后,就会清醒,七天之后,就可以复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