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情仇满路(第6/9页)

鼠大圣浑身僵冷,出声不得,欲要点头,脖子却僵如石头。石守宫笑道:“你若服了,就眨三下眼睛。”鼠大圣活命要紧,忙将小眼连眨三下。石守宫方从袖里取出一个小瓶,倾出一颗药丸,他双手取药,双脚和腹部仍然紧贴石壁,口中喝道:“张开嘴。”鼠大圣将嘴唇张开一线,石守宫噙了药丸,鼓腮喷出,药丸化作一点流光,在鼠大圣唇间一闪而没。

这一喷力道十足、准头奇佳,鼠大圣服了解药,爬起来哼哼说道:“石守宫,你不过占了地势的便宜。”石守宫阴阴道:“你反正输了。”鼠大圣哼了一声,扬声道:“赤婴子,你怎么不做声?”

沉寂片刻,东边崖顶上传来一个细弱的声音:“我这么小,这么弱,哪儿能和你们争呢?”鼠大圣焦躁道:“去你妈的,你这小不点儿,惯爱扮猪吃老虎,再不出头,我可认石守宫为首了。”

那人沉默一下,笑道:“好,我试试看。”忽听展翅声响,崖顶腾起一只大鹤,体格出奇,比凡鹤大了一倍,飞在天上,势如一片长云。

石守宫脸色丕变,一张口,“灵舌镖”射向那巨鹤,他口舌有力,那镖去势劲急。大鹤却有灵性,展翅盘旋,让过来镖,双翅忽敛,落在石壁上的一棵松树上面。这时间,陆渐方才看清鹤背上有一个小人儿,坐着不足两尺,身子瘦小,显得脑袋极大,脸上皱巴巴的,似乎年纪不轻。突然间,他冲石守宫笑了一笑,陆渐与他眼神一触,便觉微微晕眩。

石守宫鼓起两腮,正要发出“灵舌镖”,忽地四肢发软,啪嗒脱离石壁,掉在地上。他张嘴蹙额,双手乱挥,似与无形之物搏斗。白鹤发声清唳,俯身冲下,两爪按住石守宫。石守宫如梦初醒,急欲挣扎,白鹤伸出长喙,在他肩上狠狠一啄,石守宫惨叫一声,高叫:“我服了,赤婴子,我服了。”

赤婴子笑嘻嘻说道:“我这么小,这么弱,你也服我?”石守宫呸了一声,说道:“赢就赢了,说什么便宜话,说到底,你还不是靠这只扁毛畜生。”赤婴子脸色一沉,白鹤又啄石守宫一下,石守宫惨叫道:“我认输了,还要怎的?”赤婴子冷冷道:“你骂我的鹤儿什么?”石守宫道:“是是,它不是扁毛畜生,它是鹤爷爷、鹤祖宗。”

赤婴子这才露出笑容:“这么说,你们真的服我了?”他目光扫过,螃蟹怪和鼠大圣的脸色均是一变,转过目光,不敢与他对视,口中纷纷道:“愿赌服输,先说好了,谁胜了,以谁为首。”

赤婴子笑道:“这么说,从今往后,我就是狱岛劫奴的首领了?”其他三人齐声道:“不错。”赤婴子道:“那么从今往后,我是老大,石守宫老二、鼠大圣老三,螃蟹怪老四。所谓蛇无头不行,待会儿对付‘天部六大劫奴’,诸位都要听我指挥。”

四人对答之际,巨鹤不住啄食地上的老鼠,鼠群骚动起来,纷纷逃散。赤婴子不由笑道:“鹤儿,这些东西不干净,少吃一些。”说着摸那巨鹤颈项,谁料那鹤猛然伸喙啄来。赤婴子不待它啄到,目透异光,大鹤与他目光一交,弯曲长颈,发出低低哀鸣。赤婴子摸了摸它的头,笑道:“对啊,这样才乖。”敢情巨鹤被赤婴子驯服未久,凶野之性未泯,若非赤婴子身负异能,也难将它驾驭。

陆渐瞧在眼里,暗暗发愁:“这些怪人是狱岛里炼出的劫奴,不止厉害,而且恶毒。听这话,他们想要对付天部劫奴,天部劫奴除了燕未归,均是‘五神通’,不善打斗,如何抵挡这些怪人?”他越想越愁,转眼望去,却见宁凝神色淡定,似乎并不如何忧虑。

忽听一声长啸,传自远方。那四人一齐住口,纷纷道:“主人叫了,快去,快去。”赤婴子控鹤飞举,剩下三人望影兴叹,悻悻徒步尾随。

陆渐道:“宁姑娘,形势急迫,我们追赶上去。”宁凝瞅他一眼,冷冷道:“你这样子赶上去,又能济什么事?”陆渐道:“便不济事,也能知道阿晴的下落。”宁凝叹道:“那就追赶好了,但须小心,不可被他们发觉,要不然,这几人可不好应付。”

两人下山牵出水牛,向那啸声发起处行去。绕过一处山脊,眼界忽地大开,群峰簇簇,松石巧设,一望千山万壑、杳无尽藏,透着一股洪荒以来不曾改易的苍莽古拙。群峰中一峰尤峻,插入云端,仿佛支撑天地的一根巨柱。

陆渐的心胸为之一畅,暗想这天柱山果然雄壮。这时又听一声厉啸,二人一路寻去,啸声从山间发出,穿过一座山谷,眼前景象又是一变,白云深深,掩映梵宫,青蔼茫茫,萦绕道宇,满山古松经历亿万斯年,沐雨而青,因风而啸,波涛阵阵,状如大海起伏。

行了三刻工夫,远远望见山峰间亘着一方平地,三三两两,立着十人之多。

宁凝一拉陆渐的衣袖,扶他下了牛背,钻入一片长草,低声说:“敌强我弱,咱们远远瞧着。”二人窥望平地,陆渐一眼认出宁不空白衫醒目,拄杖而坐,他左手立着仓兵卫,右手立着沙天洹。沙天洹面前一字排开,立着赤婴子、石守宫、螃蟹怪、鼠大圣。沙天洹一脸怒气,正在大声呵斥。

陆渐见人群中并无姚晴,颇觉欢喜。宁凝目力特异,不止所见极远,更能由沙天洹口唇翕动,读出他的话语,当下一一转述。原来沙天洹正骂四名劫奴不服管束,擅自离开。四劫奴不敢说出争夺首领之事,任由狗血淋头,也是一声不吭。沙天洹十分烦躁,骂一阵劫奴,又骂一阵姚晴,原来他从东岛带来的几名劫主、劫奴,均被姚晴的“化生”所伤,无法前来赴约。

宁不空沉默时许,忽然连道两声“惭愧”,说道:“沙兄,你虽不服,但这女子确实是奇才。这一路斗下来,越来越强,初时她只会用‘长生藤’困人,两百里后,居然使出了‘蛇牙荆’。自古地母,从‘长生藤’至‘蛇牙荆’,非得五年苦功不可。其后没过一天,又使出了‘恶鬼刺’,这一下宁某也大大失算。依我看,这女子必有什么神奇遇合,要不然,怎能短短几日,接连勘破玄机、突飞猛进?”

沙天洹怒气不减,接着又骂温黛、沈舟虚、虞照、左飞卿、沙天河、崔岳、仇石……他在西城极不得意,被迫投靠东岛,故而除了火部,将其他七部之主一一骂遍,口中污言秽语层出不穷。

正骂时,忽听东边一声朗笑,沈舟虚手推轮椅,带着四名劫奴转过山坳,微微笑道:“沙师兄何以这般愤激?小弟自忖与你无仇,为何连小弟也骂了?”

沙天洹啐了一口,怒道:“西城八部,丧心昧德,全无公道,个个该骂,人人该死!”沈舟虚微微一笑,说道:“你是兄长,沙天河是弟弟,若依长幼之序,泽部的确该由你主事。但你贪鄙狠毒,生性懒惰,不好好修炼神通,只会干些下三滥的臭事。以至于推举部主之时,没有一个人支持。后来赌斗神通,又惨败给了沙天河。古人道:‘知耻者近乎勇’,既然败了,你就应该发愤图强,力改前非。谁知你不怪自己本领不济,只恨他人有眼无珠,竟在泽部宴会上偷偷下毒,想要一举毒杀同门,天幸温黛师姐发现,你才未能得逞。呵,以你的所作所为,又凭什么来骂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