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4章 后记(第5/7页)

公为寨童求学事,入红水府,求纳峒生,不受。

及返,闻音诵书声,喟叹再三,呼音曰:“欲脱寨贫,必得学。然今黔州进路已绝,囡纵灵慧,奈天险何?”

音因始立志,有未信鸟道不能越语,事在前传。

音离寨日,公送之抵山神嘴,视音下,雏影雄崖,几不可自恃。

枯坐终日,目对县城,垂泣再三。

及返寨,外示淡然,峒人殊以为忍,皆以公欲男孙,而待音薄。

后六年,音每离,公每送,亦每泣,然心终不回。

而终夜长起徘徊,殊不安席,嗟吁良久,已见天光。

蜀大录书至,阖寨欢怡,而公色悴然。

对神位跪枯夜,至旦,召音曰:“使囡能以学脱樊笼,祖无怨。勿以幼志为绊,但有远离之机,慎宜惜之。”

音曰:“祖志即吾志也,一十二年,未敢有易。”

公拥之泣:“吾误吾孙矣!”

音初为亭长,携皮公上崖,皮公以短刃献。

公喜,以皮公类己,然未识皮公之能,但以音有托,大慰。

牵手谆谆,殊小意,唯恐皮公负音,使音不乐。

皮公亦感佩,其决意与音进退,乃至此始。

皮公售荔枝,得资,即建溜索,悬天崖千年天堑,始得怡畅。

皮公田,阿音启公,公送稻种,并使子媳峒人助耕。

皮公又立民宿,招峒人建,至乏资买木。

公又助以侗寨大杉,不言本利,民宿赖之得成。

皮公集侗寨乌金血米以销,公与力焉。

半载,携利返,户入盈万,悬天寨得脱赤贫。

公始识皮公之能,益赖重之,峒人亦以皮公为家人,殊亲厚。

皮公乃租侗寨田林,延农大教授,考察土地,量计,测为富硒宝地,稻价益昂。

农大之人闻公德,皆敬,赠公以蛙棚。

公育石亢,犹精,擅胜专才。

音家始富,公乃弃己田为池,育皮公所赠稻花鱼苗,年分侗人之田,以益众产。

苗乡于是始富,公与皮公计,言送寨童入学事,皮公深然之,入县白令。

事谐,返告,公喜甚,与皮公痛饮达旦,共醉于室。

农大人每至寨,皆公亲接,即宿公家,款伺周翔。

二教授以公为友,爱重之,实心为谋划。另辟金花茶,天麻为业。皮公召众培育,资以补贴。

星准摄《蜀山》,立天星阁,悬天崖始知闻。及立旅业,修栈道,游人至寨,惊为天人之境。燕织蜂营,络绎不绝。

皮公命侗寨以接待为事,其年户入三十万有奇,由是富甲诸乡。

然皮公另有诸业,寨务实以公为主。

公望素著,允直,侗人多赖之,如是指使,悉听无疑。峒务诸事谐顺,而无劳音及皮公。

闲搜蒿蓬,集鸟卵,育之及壮,放释山林。

又于寨周设投伺区,招野鸟翔集,蔚为胜景,游人爱之者众。

皮公立基金会,公稔识蜀山,与之同考,于苦人窝得紫猇。

闻传,举世殊哗,中科院集小组,议立保护区事。

院士来察,公为导,夜寂闲聊,知苗峒有山规,细问其详,大惊:“未意保护区早立千载。紫猇得存,岂唯天幸,殊赖人力哉!”

乃求得。公于是口述,授皮公,记之以献。

保护区立,诸法多从公之议。

二子曰:“公短于开拓,静默守成,殊非治才。以自无学,则以学必为离贫之道,亦殊不智。然直旷任侠,性急公难,允而无私,贫而有守。其不待学而后知,是为至德天成者矣。”

或曰:“性简而直,诲贻子孙,非独言传,亦以身教,故可钦佩。然至遇皮公始得振,设非有遇,终无所获。则悬天寨之兴,非偶然哉?”

二子曰:“持恒如一,以待有遇,以执破愚,终必有获。智不足者,艰勤勉进,此乃‘读书百遍,其意自现’之理也。”

“如公与音者,即无皮公,终必积畦步以致千里。是故非悬天寨赖皮公得兴,实李家沟赖音得兴也。其事岂偶然哉?岂偶然哉!”

《李氏宗史·良储公传》

良储公,生清末,幼敏慧,入私庠。

十二,通诸经,多自悟。其师曰:“恨汝未早生二纪,天负吾乡一进士坊也。”

尝集诸生,令各言其志,语皆浪漫,唯公曰:“传道授业。”

师奇壮之,然知己学实不足授公,乃命公入县,从新学。

四年,每占科魁,超驰绝逸,同辈望尘。

试金陵师范,即中,然乏中馈。

良才公,皮公祖也,已婚吴氏,私谓曰:“兄固大才,然家资寒薄,如之奈何?”

吴氏乃出嫁奁两合,手治行囊,并与良才公罟五溪,得鱼一石。

良才公笑曰:“天不绝吾宗上进。”

始行。

时为民国,国运艰疲,思潮奋涌,或多抵牾。

公于校识马列,入秘党。

候假得归,入山遇奇人,得授养生格斗之术,并觅猎寻踪诸般。

后见公夜读,因问之,知在会殿之间,乃大嗟讶,踌躇良久,终去,未明所踪。

业毕,国府以公瞻博,命入金陵高级军官速成学校,为文史讲师。

公所析鞭辟,又豪逸,课余与诸生交,不高崖岸,不拒肉酒,亦喜解囊,待人以厚。

诸生多慕之,虽终业,仍多款曲。

公乃间刺机要,以周国是,其事极秘,虽宗人未可知。

新军入金陵,鼎革,乡人方知公为秘党久矣。

刘帅征西南,邓公为参军,以公土著,才干拔群,乃擢入军中,叙前功为羽林参军。

新军起工农,不文者众,公于倥惚之际,画泥为板,烧枝成笔,授诸军文字。

或有未愿学者,公自以口粮诱之曰:“国事忧沉,任在我辈。未闻不文而可治者,诸君勉之。”

于是从学者众。

时西南匪患疴沉,多与乡人交接,又地峻势险,绝类新军初起游击之时,此消彼长,未可促克。

公乃进策:“匪亦等差:民农避租役,遭携裹者,此六七;协从者,此二三;而其酋首,未足十一,故其势可散。当宣励诸乡:为首者当诛;协从量罪;而余者不论。”

刘公深以为然,召公问所据,公曰:“吾乡情也,实可验之。”

刘公问所需,公笑曰:“一身足矣。”

乃还乡,与乡人立约,召还所亲,量土而耕,贼势星散。

群酋惧,欲遁,乡人执之,送县,唯李二毛子只身得脱。

夹川贼平,半旬而已。

公返,刘公抚之曰:“壮哉!吾军之定远也!”

即用公策,所过平灭,其势破竹,如巨灵之捣蚁穴也。

公通三省方言,惯善匪之切语。匪或不察,亦以为匪。

又善潜踪觅迹,文武兼姿,虽匿林崖瘴洞,非死即降,绝无可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