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文艺复兴(第3/3页)

这一切谁在乎呢?能够生活在古罗马那样的世界里,对任何凡人来说已经胜似天堂了。再说,生命只有一次,让我们为幸福地活着而快乐吧!

总之一句话,许多意大利小城市中的狭窄街道上都洋溢着这种意识形态。

你知道“自行车热”或者“汽车热”是怎么回事吗?有人发明了自行车,于是几十万年以来一直缓慢而劳神费力的步行,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的人们欣喜若狂。现在他们能借助自行车车轮之力,轻快迅速地翻山越岭,享受速度的乐趣。后来,一个聪明绝顶的工程师又制造了第一辆汽车。人们再也没有必要脚踩着踏板费力地骑自行车上路了。你只需舒舒服服地坐着,让马达和汽油为你工作。于是,每个人都想拥有一辆汽车。每个人开口闭口都是劳斯伦斯、廉价小汽车、净化器、里程表和汽油。勘探者们开始深入地下,目的是为了能够找到新的油源。至于苏门答腊和刚果的热带雨林可以为我们提供大量的橡胶,于是石油与橡胶一夜之间变成稀有物,以致人们为争夺它们而相互交战。你看,全世界都为汽车而疯狂,连小孩子在学会叫“爸爸”“妈妈”之前,就知道汽车是什么东西了。

在14世纪,整个意大利为重新发现的为深埋在地下的古罗马世界的美丽而疯狂,其情其景正如同我们现代人对汽车的狂热。很快,西欧的人们也分享了他们的热情。于是,一部未知的古代手稿的发现,可以成为人们举行狂欢节的理由加以庆祝。一个写了一本语法书的人,就像现在发明火花塞的人一样广受欢迎。人文主义者,就是那些致力于研究“人”与“人类”,而非把时间精力浪费在毫无意义的神学研究中的人。这些研究者得到的荣誉和获得的尊敬,远远高于刚刚征服食人岛胜利凯旋的英雄们。

在这个文化巨变的过程中,发生了一件事情,大大有利于研究古代哲学家和作家的研究——土耳其人再度进攻欧洲了。古罗马帝国最后的一块领土,拜占庭帝国的首都君士坦丁堡被重重围困。1393年,东罗马皇帝曼纽尔·帕莱奥洛古斯派遣特使伊曼纽尔·克里索罗拉斯前往西欧,向西欧人解释拜占庭的危急形势,并请求他们给予帮助。可是救援并没有来。

罗马的天主教徒巴不得希腊的天主教徒受到惩罚。虽然西欧人对拜占庭帝国及其属民的命运漠不关心,但他们对古希腊人却颇感兴趣。要知道,连拜占庭这座城市也是古代希腊殖民者于特洛伊战争发生5个世纪后,在博斯普鲁斯海峡边建立的。他们想学习希腊语,以便能够阅读亚里士多德、荷马及柏拉图的作品。他们求学心切,可他们没有希腊书籍,没有语法教材,更缺乏教师,根本不知从何着手。佛罗伦萨的官员们听说了克里索罗拉斯来访的消息,马上向他发出邀请。城市的居民们疯狂想学希腊语,他是否愿意来教教他们呢?克里索罗拉斯同意了,真是太好了。欧洲的第一位希腊语教授终于把α、β、γ教授给了数百名热切的年轻人。这些年轻人都是千辛万苦来到到小城阿尔诺的,住在肮脏的马厩或破旧的阁楼上,目的是学会动词的变格,以便能够同索福克勒斯和荷马直接对话。

同时,在大学里面,老派的经院教师还在孜孜不倦地教授着他们的古老神学和过时的逻辑学,阐释《旧约》中隐藏的神秘,讨论希腊、阿拉伯、西班牙和拉丁文本中亚里士多德著作里稀奇古怪的科学。他们惊恐地观看事态的发展,继而便勃然大怒。这些人简直走得太远了,真是离谱!年轻人竟然不去正统的大学学习,反而跑去听那些狂热的“人文主义分子”宣扬他“文明再生”的奇怪理论,真是太荒谬了。

经院的学者跑到当局那里去告状,但是这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就像无法强迫一头牛去喝水一样,我们也不能强迫人们接受自己不喜欢的事情。这些老派教师的阵地连连失守,但是有时他们也会取得一些短暂的胜利。他们和那些从不求得幸福也憎恶别人享受幸福的宗教狂热分子结合在一起,对付他们共同的敌人。

在文艺复兴的中心佛罗伦萨,顽固的旧势力和美好的新生活之间发生了一场可怕的战斗。一个面色阴郁、极端憎恨一切美好事物的西班牙朵名沃派僧侣是中世纪阵营的领导者。他发动了一场堪称英勇的战斗,在圣玛丽教堂的大厅里,他每天都在叫喊,像是上帝发出的警告:“忏悔吧!”他高喊道:“忏悔你们对神的不敬!忏悔你们对那些不神圣事物的快乐!”他开始听到一个声音,眼中看见燃烧的利剑纷纷划过天际。他向孩子们传道,循循善诱这些尚未被玷污的灵魂,以免他们重蹈父辈灭亡的覆辙。他组织了一个童子军,致力于侍奉伟大的上帝,并声称自己是上帝的先知。在一阵突然的狂热发昏之中,心怀恐惧的佛罗伦萨市民为他们对美好和快乐的邪恶热爱而忏悔。他们把自己拥有的书籍、雕塑和油画都拿到市场上,以狂野的方式举行了一个“虚荣的狂欢节”。人们一边唱着圣歌,一边跳着最不圣洁的舞蹈,为这个疯狂的狂欢节庆祝,而此时,萨佛纳洛拉则把火把投向堆积起来的艺术珍宝,将它们烧成灰烬。

直到灰烬冷却后,人们开始意识到他们的损失太大了。这种可怕的宗教狂热分子竟使得他们亲手摧毁了自己最珍爱的事物。他们转而反对萨佛纳洛拉,将他投进监狱。萨佛纳洛拉受到严刑拷打,可他拒绝为自己的所作所为忏悔。他是一个诚实的人,一心想过上圣洁的生活。他很乐于把那些不同观念的人摧毁掉,而且把消灭这些罪恶当作是他义不容辞的责任。在这位教会的忠诚儿子眼里,热爱异教的书籍与异教的美就是一种邪恶,但是他孤立无援。他是在为一个已经寿终正寝的时代打一场无望的战争。罗马的教皇根本未动一根指头来搭救他。相反,当他“忠实的佛罗伦萨子民”把萨佛纳洛拉拖上绞刑架绞死,并在群众的吼叫欢呼声中焚烧他的尸体时,教皇竟然未加反对。

这是一个悲惨的结局,且无法避免。如果在11世纪,萨佛纳洛拉肯定是一名伟大的人物。可现在是15世纪,他只不过是一个事业失败的领袖。不管结局如何,当教皇也成为人文主义者,当梵蒂冈变成了收藏希腊和罗马古代艺术品的重要博物馆时,中世纪确实已经穷途末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