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新发现的土地想象美洲(第8/9页)

图5 《一名弗吉尼亚部落首领》。托马斯·哈里奥特《关于弗吉尼亚新大陆的真实简报》(1590年)书中第41页:“弗吉尼亚部落首领的打扮如图中所示。他们将长发编成辫子束在耳下……”纽卡斯尔大学特藏。

图6 皮克特人,托马斯·哈里奥特《关于弗吉尼亚新大陆的真实简报》(1590年)第68—69页:“皮克特人是大不列颠英格兰地区从前的本土居民,他们穿着兽皮,如图中所示在身上绘满图案。他们的头发齐肩,露出额头。”纽卡斯尔大学特藏。

当新世界从潜在的利润源转变为可能的定居地,一切都随之改变。英国人最初只是观察着美洲的土地和居民,现在转而开始将自己嵌入那个环境,将自己的野心、抱负和想象与美洲的实情相结合。但是,罗阿诺克岛和詹姆斯敦早期的经历都表明这绝非易事。“大饥荒期”之后的十年里,弗吉尼亚公司巩固并且在一定程度上重建了詹姆斯敦殖民地。它开始推行“人头权”政策,通过将土地和公司财股分给移民来留住他们。1616年之前到达弗吉尼亚的每人获得100英亩(约合600亩)的土地,之后到达的则每人获得50英亩(约合300亩),持有公司股份的人还会获得额外的土地。殖民地严苛的军事管理法在1618年后换成了一个更接近英国普通法的管理体系。1619年上任的弗吉尼亚公司财务主管埃德温·桑兹爵士(Sir Edwin Sandys)也带着大批新移民涌入弗吉尼亚,而其中许多移民都是从英国各个教区的贫民院里强行拽来的。终于,新世界的许诺里至少有部分似乎就要实现了。对社会压力与日俱增的旧世界而言,新世界将会是一个安全阀。但此过程中,新世界也迎来了一系列的新型社会压力。

将土地拨给移民看似相当简单,但事实绝非如此。这些土地早已有人占用,新移民不太相信他们有合法权利获得这些土地。1609年,就在约翰逊出版《新不列颠》的那年,罗伯特·格雷(Robert Gray)也出版了一本宣传册《冲向弗吉尼亚》(A Good Speed to Virginia)。在宣传册里,格雷质疑“我们有什么权利或依据闯到那些野人的土地上,拿走他们合法的继承,在他们的地盘上安顿下来,而不被他们诽谤或挑衅”。约翰逊没有完全避开英国人将如何“让自己有正当理由撵走那些印第安人,侵犯他们的权利与财产”这个问题,他反驳了对于移民者为了“个人利益”移民美洲的控诉,指出“发展上帝的国度,破除野蛮民族的迷信,让他们看到宗教之光”是必要的。[12]自从哈克卢特提出这个观点以来,让美洲土著皈依基督教新教就成了英国殖民美洲的理由,一直在各类关于新世界的论述中反复出现。1583年,另一位伊丽莎白时期的冒险家、格伦维尔和吉尔伯特的同盟者乔治·佩卡姆(George Peckham)出版了《新找到的土地的晚期发现的真实报告》(A True Reporte of the Late Discoveries of Newfound Land)。在这份报告中,佩卡姆极力维护英国声称的美洲所有权,指出新世界正面临着来自法国和西班牙的竞争,特别需要英国的解救,它“正在祈祷我们的救援与帮助”。但大约30年后,切萨皮克的实际情况却是:就算存在援助,也不是外来者给予当地土著援助,而是恰恰相反。这可能也使得两者之间的关系不可避免地走向恶化。

到了17世纪20年代,殖民的目的已经愈发清晰:给当地土著带去基督教福音的目的退居次位,首要目的是掠夺他们的土地以及他们的文化。弗吉尼亚公司给托马斯·盖茨下达指令,让他捕获一些当地小孩,确保他们“说你们的语言,以你们的生活方式长大”,但任务执行失败。第二年,他们又建议德·拉·沃尔勋爵送“三四个当地小孩到英国”,让这些小孩接受英式教育。[13]弗吉尼亚公司对待美洲土著的这种手段一直沿用到20世纪。他们此举起初有何意图已无从知晓,但的确透露出当时的殖民者对待波瓦坦部落联盟的态度开始有所转变。波瓦坦去世后,他的弟弟欧佩坎诺(Opechancanough)继位掌权。殖民者与欧佩坎诺达成和解,将当地居民的整个家庭都带到英国殖民地。这种做法看似和解,真正意图却是想让印第安人渐渐隐形。这也预示着麻烦的到来。

史密斯并不相信当地人会和外来者轻易融合成为一个多种族的美丽新社会。那些继任的詹姆斯敦殖民地管理者也不像史密斯那样着迷于各种美洲土著文化,他们不但不欣赏这些当地文化,反而愈发认为这些文化很可疑。弗吉尼亚殖民地建立之后,开始试图兑现雷利、哈克卢特、哈里奥特和约翰逊提出的承诺——在新世界创造一个新英国,让这片土地英国化,让当地人民遵守英国的社会、政治和宗教体制。这并不是弗吉尼亚公司创办人最初的打算,但殖民的现实情况与想象中大相径庭,造成了许多改变。如何确保詹姆斯敦殖民地继续生存发展已在很大程度上超出弗吉尼亚公司的掌控,也与转移英国贫困人口毫无干系。

归根结底,最后让詹姆斯敦得以生存的是17世纪的两种贵重商品:烟草和奴隶。这两样商品都不在弗吉尼亚公司最初的计划里。在许多年里,烟草的种植也一直遭到管制,并没有其他作物种得多。但这场与“罪恶之种”的早期斗争注定失败,因为烟草能卖的价格实在太高,完全可以满足殖民地的经济增长和社会发展需求。1619年,弗吉尼亚公司首次运送了约90名“年轻、漂亮、接受过公正教育的年轻姑娘”到弗吉尼亚给殖民者做妻子。他们希望“妻子、孩子和家庭”也许会让弗吉尼亚的男人们“更加安定,减少流动”。弗吉尼亚公司担心,家庭纽带的缺失不仅会使殖民地必须靠源源不断的新来者帮忙维持种植园,还会让不少人仅仅到那里“赚到一笔就返回英国”[14]。这次速配行动的受益者以烟草支付了他们妻子的船费。但烟草的种植需要土地,也需要劳动力,而殖民地还无法提供足够的劳动力。不过,当年他们很快就找到了解决这个困境的长期对策:1619年,一位荷兰商人将第一批非洲黑奴带到切萨皮克,从此,为美洲最初的移民,也为他们满怀野心来到的这片土地打开了一个全新的想象世界。

注释:

[1]Thomas Churchyard, A Generall rehearsal of warres andjoined to the same some tragedies and epitaphs (London, 1597), quoted in Canny, “Ideology of English Colonization, ”582 (see Further Read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