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迦太基(第5/6页)

迦太基与罗马之比较·经济

现在,让我们将迦太基与罗马的资源做一比较。两者皆为农业与商业城,也止于此而已;两者的艺术与科学基本上都位居次要,也都是实用性的,唯一不同处是迦太基在这两方面都比罗马进步。但在迦太基,钱币的利益高于土地的,在那时候的罗马,土地的利益则高于钱币的;迦太基的农人普遍都是大地主和奴隶主,那时期的罗马,大量的自由民则仍亲自耕种自由的土地。罗马的大多数人民都拥有财产,因此是保守的;迦太基的大多数人民则没有财产,因此既渴望富人的黄金又渴望民主人士的改革呼声。在迦太基,早已遍行着大商业城的富裕生活,而罗马人的态度,至少在外表上,仍遵循往日的严谨与节俭。当迦太基的使者从罗马回来时,曾告诉同事,罗马元老之间的关系之密切超乎一切想象,一套银器就足够整个元老院的元老用,不论使者受邀到哪一位元老家中,出现的都是那同一套银器。这个笑话足以表示两者的经济状况是何等不同。

迦太基与罗马之比较·政体

两者都是贵族政体;裁判控制迦太基,元老则控制罗马,两者又都采取相同的警察控制制度。迦太基统治局对行政官员严加限制,使他们处于依赖状态,又绝对禁止公民学习希腊语;凡与希腊人交谈,必须由公定翻译人员的传译,这些,都源于罗马政府所采制度的同一精神;但迦太基人的这种残酷而绝对的保护政策已濒于愚蠢,与之相比,罗马的罚款与检察就温和而合理得多。罗马的元老院是向有杰出能力者开放的,真正代表人民,因此能够信任人民,也无需担心官员。迦太基的元老院,却是以对行政单位的猜疑控制为基础,只代表显赫的世家;它的制度之本质就是对上对下的不信任,因此,它既不能相信人民会跟着它的领导前进,又恐惧行政人员的阴谋。因此也就产生了罗马政策的稳定性,从不会在不幸的时候退却一步,也从不因疏忽或冷漠而抛弃良好的机会;迦太基人却不一样,在最后的努力可能会挽救一切的时候,往往厌弃奋斗,倦烦或忘却了他们作为一个民族的伟大义务,任完成一半的大厦倾倒为碎片,只为的是在几年以后重新开始。也因此,一般来说,罗马有能力的官吏跟政府都有良好的谅解;在迦太基,他却往往跟他家中的主子们站在不共戴天的仇视之下;被迫用不合法制的方法来抗拒他们,也常常站在改革派的一边。

迦太基与罗马之比较·对属民的待遇

迦太基与罗马均统治若干同血缘的社团和许多异族社团。但罗马却向一个接一个的地区开放其公民权,使拉丁诸社团在法律上有平等权可获得公民地位;迦太基却从最初就保持排外性,甚至不允许依附地区抱着将有一天处于平等立场的希望。罗马让有血缘关系的社团分享胜利成果,尤其是获得的领土以及国家所追求的其他利益上,它分给富人与贵族实质的利益,以此至少争取到于它有益的党派。迦太基则不但把胜利成果完全据为己有,甚至把最有特权的城市都剥夺了通商自由。即使对最低的臣属社团,罗马都不完全剥除其独立性,对任何社团都不课以固定贡金;迦太基则派遣监督者至一切处所,就连腓尼基人的古城也课以重税,而它的臣属部族则实际上已沦为奴隶国。因此,在迦太基—非洲联盟中,除了乌提卡之外,没有任何一个社团是不因迦太基的陷落而在政治上与实质上受益的;而在罗马—意大利联盟中,却没有任何一个社团会因背叛罗马而利多于弊的,因为罗马总小心地避免损害到它们的物质利益,而又从不曾用任何极端手腕挑拨政治反对势力以起冲突。如果迦太基政治家们以利比亚人的叛变为更恐怖之事,来说服腓尼基民族的属民,让他们站在迦太基的利益一边,并用代用货币来安抚所有的地主,则他们就错估了人心,因为商场上的计算并不能完全适合于政治。从经验得知,罗马的联邦政体,表面上看来虽似疏松,在抗御皮拉斯时却固若金汤,而迦太基联邦,在敌军登上非洲土地时,却像蛛网一样断为游丝。阿加索克利斯和雷古卢斯登陆时是如此,在佣兵战争中亦是如此;当佣兵发起反迦太基之战时,利比亚的妇人自动把首饰献给佣兵,由这一点可以看出非洲的一般态势。迦太基的统治唯一显得略为温和的地方是西西里,而在这里他们也得到了比较好的结果。他们允许西西里的属民有更多的商业自由,让他们照希腊的办法在岛内商务上用金属货币,而不是用迦太基的那种徒具其名的货币;他们行动的自由也比萨丁尼亚人和利比亚人多得多。如果叙拉古落入迦太基人手中;他们的政策就会立即改变。然而,叙拉古并没有;因此,由于迦太基政府小心经营的温和政策,在西西里就确实有一个对腓尼基人友善的党派;例如,即使在该岛已转入罗马人之手以后,阿格里根图姆的菲力努斯仍写了一部完全腓尼基精神的大战史。不过,整体言之,既为属民又系希腊人的西西里人,对他们腓尼基主子的厌恶必不亚于撒姆尼和塔伦丁人对罗马人的。

迦太基与罗马之比较·金融

从金融观点言之,迦太基国家岁入无疑远超过罗马;但这个优势却被另一些事实抵消了一部分,即迦太基岁入的来源——贡金及关税——枯竭得比罗马快得多(而且正是在最需要的时候),而迦太基人的作战方式又比罗马人贵得多。

迦太基与罗马之比较·军事

罗马与迦太基的军力来源是非常不同的,但在许多方面都相当势均力敌。在迦太基被征服时,该城仍有公民七十万,包括女人与小孩[3],可能至少和第五世纪末的人口一样多;在那个世纪,当情况需要时,他们可以发动一支包括四万“自由民”的重甲步兵。在五世纪初,罗马在同样的情况下也可以派遣同样强大的自由民军队到战场;在这世纪的罗马联邦大量扩充之后,能荷兵器者必然至少增加两倍。但比兵员数目更重要的是,罗马的自由民军人有效力得多。迦太基政府虽然急于诱导公民参军,却无法让手艺人与制造业者产生农夫的精气,也无法克服腓尼基人厌战的心理。第五世纪,在西西里军中,仍有两千五百名迦太基人的“神圣队伍”做总督的卫戍部队;但到第六世纪,在迦太基军队中——例如驻于西班牙的——除了军官之外,连一个迦太基人也没有。再者,罗马农夫不仅是列入官兵名册而已,而且亲自上阵。两国的同血缘依附社团也是一样;拉丁诸社团所提供的军队不亚于罗马本身的自由民部队,但利比—腓尼基人却像迦太基人一样不娴于战争;很容易料见,他们比迦太基人也更不愿意战争,因此,他们也从军队里消失了;凡被课定派遣部队的城镇,可能都以金钱来代替。如前面所提的西班牙部队,约有一万五千人,只有一团四百五十人的骑兵中有利比—腓尼基人,而且也只占其中一部分。迦太基军队的精英是利比亚人,在干练的军官训练下,利比亚新兵可以成为精良的步兵,而由他们组成的轻骑兵则剽悍无敌。除此之外,多少还可加上利比亚与西班牙的依附部落,以及巴利阿里著名的投石手,他们似乎介于联邦所派的部队和雇佣兵之间;情况必须之际,迦太基还可以从国外雇佣军队。因此,就以人数来说,你几乎可以想要多少就可以找到多少;而军官的能力,对武器的熟悉与勇气方面,亦足以匹敌罗马。然而,佣兵却需很长的时间才能召集成可以作战的部队,这段时间十分危险,而罗马的民兵却随时可以上阵,更危险的是——这是关键所在——除了军人的荣誉和自私的利益以外,没有任何东西把迦太基军队结合在一起,而罗马人却因共同的祖国而有着最紧密的团结。一般的迦太基军官估计他们的佣兵,甚至利比亚农夫,都很像现代人在战场上估计炮弹一样;因此乃有公元前396年希米尔克将军出卖他的利比亚军队的可耻事件,随之发生了危险的利比亚人叛变,以致留下了“迦太基的信用”(Punic faith,背信)的话柄;这件事对迦太基造成不少的伤害。迦太基经验到奴工兵与雇佣兵的一切恶果,不止一次,它发现花钱雇来的奴隶比它的敌人更为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