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魏国的来客(第6/8页)

范雎选定的第一个目标是魏国。其实魏冉也喜欢为难魏国,他的做法是长驱直入,直捣大梁,不过由于魏国能够得到周围国家的救助,据说秦军进攻十次都没有达到战略目的。范雎当然不能再犯魏冉的错误,改一口吞下为几口吃掉。

于是公元前268年,秦昭王派五大夫馆攻打魏国的怀(今河南武涉西南),结果还是招来了赵、燕、楚三国军队的联合抵制。看来这地方还是过于敏感,第二年秦军重新调整了进攻方向,对准了魏的邢丘(今河南温具东)。终于取得了成功,邢丘被拔,魏国只好入朝请服。

范雎牛刀小试,便取得了阶段性成果,与秦昭王的个人关系也持续升温。范雎估摸着自己已经赢得了秦昭王的绝对信任,趁机进言道:“臣在山东时只听说过齐国有个孟尝君,而不知道齐王;秦国的当家人是太后、穰侯、华阳君、泾阳君、高陵君等五人,而不是秦王。一个像样的国君应该能够掌握国家权柄,能够执行赏罚,能够决定生死。当今,太后独断专行,从不过问大王,穰侯、华阳、泾阳等各掌己政,一向目中无王。国家处于这样的政治格局之下无法长久的存在下去。臣知道善于治国的君主能够在国内外贯彻自己意志。穰侯的个人使者却打着大王的招牌奔走于天下,出兵、伐国,横行无忌,秦国的军队俨然是他的私家军。如果取得胜利,则一切收获全部归入他在陶郡的封地,如果遭遇失败,一切损失又由国家来承担。如果穰侯的这种包赚不赔的生意长久地进行下去,怕孟尝君、李兑专权欺君误国的悲剧将在秦国再次上演。恐怕大王百年之后,秦国的王座上将不再是大王的子孙!”

随着逻辑的层层推进,范雎的语调也渐进渐强,说到最后范雎突然把话头打住,看到的是处于恐惧之中的秦昭王。下面的事不用范雎告诉,秦昭王就知道该怎么办。这时候上天也来帮忙,宣太后正常死亡。这是个一生喜欢卖弄风骚,玩弄权术的女强人。她的死去使原来的专权体系倒塌了半边天,秦昭王、范雎的夺权进程将大大缩短。兔死狐悲,穰侯无力抵挡秦昭王、范雎的联合攻击,不久就败下阵来,退出了政坛。也许他早就料到自己专权的下场,不然不会花大把力气经营他在陶郡的封地。穰侯走的很无奈,但也很潇洒,跟在他身后的是长长的车队,车上装着他毕生积累的财富,等待他的是有钱有闲的退休生活。

同理高陵、华阳、泾阳君也被先后逐出关外。

太后死了,穰侯,高陵、华阳、泾阳君走了,留下了巨大的权力真空将由秦昭王与范雎这对政治搭档填补。秦昭王很大方的封范雎为相国,当然秦昭王的权力增加更多,成为秦国名副其实的男一号。这是公元前266年的事。

范雎再次将目光转向东方,准备寻找下一个猎物。由于长期遭受秦国的侵夺,此时的魏国已经与秦国没有领土接壤,她的领土被赵国、韩国瓜分一部分后,已经完全被韩国挡在了后面。这样韩国就成为首当其冲挨打要遭受秦国进攻的国家。范雎仔细的观察了韩国的地图,突然他发现韩国的疆域有点特别,像传说中的细腰美女,一头大来一头小。那小头便是韩国的上党地区,由一条狭长地区与韩国主体相连。范雎的脑海闪现一个绝妙的念头。

类似韩国这种哑铃型的领土形态最薄弱的地带是腰部,因为此处防守困难,纵深不足,一旦被敌人拦腰斩断,会造成首位无法相顾的狼狈局面。当初,中山国因领土楔入赵国腰部,遂成为赵国一大患。秦国以前的困难是转不过攻韩的弯来,一经范雎点拨才明白攻韩符合历史发展的潮流。如何攻韩的问题并不难解。正确的做事已经让位于做正确的事。范雎的策略就是拦腰斩断上党郡与韩国本土的联系,然后再一口吞下上党郡。

公元前265年,秦军攻占了韩国的少曲和高平。这两个地方正当太行山脉的西南,是上党郡通向韩都新郑的必经之路。第二年秦军在白起的带领下再次出击,夺取了韩国的陉城(在太行陉旁边)。在白起围攻陉城的时候,范雎提出了一个很重要的军事思想,“毋攻其地而功其人”。这标志着秦军将减少攻城略地,而将主要精力用于歼灭敌人的有生力量之上。白起执行范雎的军事思想,结果取得大胜,以微小的损失消灭了韩国5万大军。消灭敌军,占领敌城是次要的,主要是从此以后秦军不必再在敌军的坚城之下流更多的血。其实秦军也还是像以前一样打仗,但换一种思维,状况就大为改观。创新的魅力,妙不可言。

【5、睚眦必报】

命运无常,世事难料。平平常常的日子突然会因某次事件跌入低谷,然后倒霉紧跟着倒霉,苦难连接着苦难,希望屡次转化为失望,“最后一次倒霉”的祝愿总会变成“没有最坏,只有更坏”的无奈,直至对外界的希求灭绝,开始转向内心的奋争,情况才开始好转。突然,阳光降临,阴霾开始消散,人生逐步上升,幸事不约而至,愿望连连兑现,意想不到的惊喜层出不穷,让人不得不感叹人的一生竟是这么奇妙。这正是范雎走过的人生曲线。

范雎的谋略与智慧在秦国大放异彩的同时,一些与国事无关的心愿也因缘际会得以圆满实现。

就在秦国将要对韩国大举进攻的前夜。魏国得到消息,连忙派惯于外交的大幅须贾跑到秦国。目的有两个一是打探秦国动向,二是增进两国关系。

范雎听说老东家来访,顿时来了兴致,紧接着创意也跟随而至。范雎想:上天是个一流的幽默大师,他喜欢看奴隶变成将军,将军变成奴隶的把戏。我为什么不配合着他将幽默进行到底呢?问题是奴隶变将军,将军便奴隶的时间太长,如果能压缩在一天的时间里,将会更有趣,范雎很快就完成了构思。

于是范雎找了一身社会底层的衣服,穿在身上很有一点怀旧的感觉,初闯咸阳的时光仿佛有重现在眼前。那时的范雎郁郁不得志,身体受到严重摧残,在秦国最低档的宾馆里打发时日……。范雎步行来到须贾所在的宾馆,见到了故人。顺便说一下,范雎在秦国得势之后,对外仍然称张禄。因此须贾并不知道范雎与张禄是同一个人。

须贾一如继往地狗眼不识泰山,见到范雎后,大吃一惊,好像白天见到鬼一样,其实在须贾的印象中范雎本应该就是鬼。惊魂甫定之后,须贾才打量眼前的范雎,看了看范雎的胸部,又提鼻子闻了闻,那意思是说你肋骨好么没有,身上的尿干了没有,而全然没有注意到此时的范雎虽然破衣穿在身,可是脸上英气逼人,眼中闪烁着锋利的光芒。尔后,须贾道:“范叔(范雎的另一个名字)别来无恙乎?”范雎道:“一般一般,只是没有死掉。”须贾接着道:“范叔口才举世无双,没有去秦王那里碰碰运气?”范雎道:“没敢去。我曾经得罪过魏相,迫不得已才逃亡到这里,哪还有勇气去游说秦王!”须贾又问道:“那范叔现在哪里发财?”范雎沧桑地道:“还是老本行,给别人当跟班。”须贾听后,脸上竟也流露出哀伤的神色。其实须贾并不是大奸大恶之徒,他嫉妒范雎的才干,但还不至于到了非置之死地的程度,最多也就是使点坏,转借别人之手对范雎进行破害。可以说范雎与须贾只是个人恩怨,与魏齐却是阶级仇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