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部 2.基督教世界的地图(第6/19页)

“最好是不见了,”罗奇福德夫人提醒道。“如果诺福克舅舅看到你,他会拿棍子来对付你的。你的王后妹妹认为国王是你孩子的父亲。她说,怎么会是威廉•斯塔福德呢?”

玛丽哼了一声。“她知道得可真多。你接受一个人只是因为这个人本身,安妮对此能懂什么呢?你可以告诉她他爱我。你可以告诉她他关心我,没有人像他这样关心我。世界上再没有其他的人。”

他弯下腰,小声说,“西摩小姐,我没想到你是凯里夫人的朋友。”

“其他人谁都不肯帮她。”她仍然低着头;她的脖颈涨红了。

“那些床帷是我的,”玛丽说,“把它们取下来。”他看到,床帷上绣着她丈夫威廉•凯里的纹章,他已经死了——七年了吧?“我可以把那些徽章拆掉。”当然: 一个死人和他的纹章还有什么用呢?“我的镀金脸盆在哪儿,罗奇福德,在你那儿吗?”她朝黄色的箱子踢了一脚;上面到处印着安妮的猎鹰徽章。“如果他们看到我带着这个,他们会把它从我手上夺走,把我的东西都倒在大街上。”

“如果你能再等一小时,”他说,“我可以让人给你送一只箱子来。”

“上面会印有托马斯•克伦威尔的徽章吗?上帝保佑,我等不了一小时。我知道了!”她开始把床单扯下来。“把东西打包!”

“真是不成样子,”简•罗奇福德说。“像偷了银子的仆人一样逃走吗?再说,你到了肯特郡根本不需要这些东西。斯塔福德有个农场什么的,对吧?有一座小庄园?不过,你可以把它们卖掉。我想,你将不得不这样。”

“我亲爱的哥哥从法国回来后会帮助我的。他不会看着我走投无路。”

“我不敢苟同。跟我一样,罗奇福德勋爵会明白,你已经让你的全家蒙羞。”

玛丽像一只现出爪子的猫一样手臂一挥,给了她一下。“这也好过你婚礼那天,罗奇福德。这就像是收到满屋子的礼物。你无法去爱,你不懂得爱是什么,你唯一能做的就是嫉妒那些懂得的人,他们一碰到麻烦你就幸灾乐祸。你是一个可怜的、不幸的、被丈夫厌恶的女人,我可怜你,我也可怜我妹妹安妮,我不会愿意跟她交换位置,我宁愿睡在一个只关心我的本分的穷绅士的床上,也不愿意像王后那样,只能靠娼妓的那些老把戏来留住自己的男人——是的,我知道是这样,他跟诺里斯说过她愿意为他干什么,但是这不会让她怀上孩子,我可以告诉你。她现在害怕宫里的每一个女人——你们注意过她吗,你们最近注意过她吗?为了当王后,她处心积虑了七年,上帝保佑我们。她以为每一天都像是她的加冕典礼。”玛丽气喘吁吁地爬到她那堆东西里,扔给简•西摩一对袖套。“拿着吧,亲爱的,祝福你。你是宫里唯一一个心地善良的人。”

简•罗奇福德摔门走了。

“让她走吧,”简•西摩低声说。“别在意她。”

“走了更好!”玛丽没好气地说。“我应该感到高兴,她没有拿起我的东西,给我开个价钱。”大家一声不吭,只有她的话在房间里来回飘荡撞击,犹如惊慌失措、在墙上拉屎的被困住的鸟儿: 他跟诺里斯说过她愿意为他干什么。到了晚上,她那些新奇巧妙的花样。他把它换了一个说法,变成: 说真的,一定得这样吗?我敢说诺里斯一定听得聚精会神。天哪,这些人!那个男孩马克目瞪口呆地站在门后。“马克,如果你像一条被扔上岸的鱼一样站在那儿,我就要把你切片油炸。”那孩子撒腿就跑了。

西摩小姐打好包裹后,它们看上去就像断了翅膀的鸟儿。他把它们从她手里接过来,重新捆了一遍,用的不是丝带,而是结实的绳子。“您总是随身带着绳子吗,秘书官?”

玛丽说,“哦,我的爱情诗集!在谢尔顿那儿。”她飞奔出房间。

“她会需要它的,”他说,“在肯特可不会有诗歌。”

“罗奇福德夫人会告诉她,那些诗是不会为她保暖的,”简说,“倒不是说我收到过别人写的诗。所以我其实也不知道。”

丽兹,他想,把你那只没有了生命的手从我身上拿开吧。你不愿意让我得到眼前这个小姑娘吗?她那么小,那么瘦,那么平凡。他转过身。“简——”

“秘书官?”她膝盖一弯,挪到床垫的一侧;坐起来,拉出被压着的裙子,稳住身体: 扶着床柱往上爬,将手够过头顶,开始取下床帷。

“快下来!我来取。我会派一辆车给斯塔福德夫人送去。她拿不下这么多东西。”

“我能干这个。秘书官不管床帷的事情。”

“秘书官什么事情都管。我都感到惊奇,我怎么没有为国王做衬衣。”

简站在上面轻轻地摇晃着。她的脚踩在柔软的羽毛床上。“凯瑟琳王后为他做。现在还在做。”

“是亲王遗孀凯瑟琳。快下来。”

她跳了下来,站在灯芯草上,抖了抖裙子。“在他们之间发生那么多事情之后还是这样。她上个星期还送来一包新衣服。”

“我还以为国王已经不让她这样了。”

“安妮说应该把它们撕掉,用来,嗯,您知道用来干什么,在茅房里。他很生气。可能是因为他不喜欢‘茅房’这个词。”

“他的确不喜欢。”国王不喜欢粗俗的语言,有不少大臣因为讲荤故事而被赶了出去。“玛丽说的是真的吗?王后很害怕?”

“眼下他对谢尔顿小姐产生了兴趣。嗯,这个你知道。你已经注意到了。”

“但这肯定没什么问题吧?作为一个国王,总是会很殷勤的,一直要到他穿上长袍,与他的教士们坐在火边这个年纪。”

“去解释给安妮听吧,她不明白这一点。她想把谢尔顿送走。但是她父亲和她弟弟都不同意。因为谢尔顿家跟他们是表亲,所以如果亨利要开开小差,他们希望离家近一点。乱伦现在太普遍了!诺福克舅舅说——我是说,诺福克大人——”

“没关系,”他说,有些心不在焉,“我也这样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