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部 1.安妮王后(第6/19页)

他摇了摇头。根本不会推迟。亨利说他已经得到主教、贵族、法官、议会和民众的支持;安妮的加冕礼就是他证明这一点的机会。“没关系,”他说,“明天我们将宴请教廷大使。你会看到我的主人怎样对付他。”

亨利在城墙上喊他们,“上这儿来吧,先生,来看看我的河流的景色。”

“你对我发抖感到奇怪吗?”法国人热切地说。“你对我在他面前哆嗦感到奇怪吗?我的河流。我的城池。我的救赎,专门为我量身定制的。身为我的私人裁缝的英格兰上帝。”他小声骂了句什么,开始往上爬去。

教廷大使来到格林威治时,亨利握住他的一只手,真诚地告诉他他那些不虔诚的委员是如何折磨他,他是多么渴望与克雷芒教皇恢复特别友好的关系。

你可以十年如一日地观察亨利,却不会看见相同的事情。选择你的君王: 他对亨利越来越敬佩。他似乎有时候很倒霉,有时候很轻率,有时候像个孩子,有时候又是行家里手。有时候,从他打量他的工作的眼神来看,他像是一位艺术家;有时候他的手在移动,他却似乎看不到它在动。如果在生命中被安排了一种低下的地位,他可能会成为一位巡回演员,成为他的剧团的头儿。

应安妮之令,他把他的外甥带进了宫里,格利高里也来了;国王已经认识雷夫,因为他总是跟在他身边。国王站在那儿,久久地端详着理查德。“我看出来了。我真的看出来了。”

就他而言,他看不出理查德的脸上有任何表明他具有都铎血统的迹象,可国王观察他的眼光不一样,那是一个需要亲戚的人的眼光。“你的弓箭手爷爷艾普埃文对我的父王忠心耿耿。你的身材很结实。我很想看看你在比武场上的样子。我想看到你在比武大赛中戴着自己的绶带。”

理查德鞠躬致意。接着,国王由于是礼节方面的典范,又转向格利高里,说,“还有你,格利高里先生,你也是一位非常优秀的年轻人。”

国王走开后,格利高里因为单纯的快乐而笑逐颜开。他把手放在自己的胳膊上,放在国王刚才碰过的地方,似乎想将那王者的优雅传到自己的指尖上。“他非常好,他真是好极了。远远超出了我的想象。还跟我讲了话!”他转向他父亲。“你每天是怎么跟他说话的?”

理查德横了他一眼。格利高里在他的手臂上擂了一拳。“别管你的弓箭手爷爷了,如果他知道你父亲只有那么大,会怎么说?”他将大拇指和食指稍稍分开,比划着摩根•威廉斯的身材。“这么多年来,我总是在比武场骑马。我总是骑着马,举着长矛朝假撒拉逊人冲去,‘噗’的一声,直中撒拉逊人的黑色心脏。”

“没错,”理查德很有耐心地说,“可是,小屁孩,你会发现一位活着的骑士比一个木制的异教徒难对付多了。你从来没有想过成本——值得炫耀的盔甲,马厩里那些训练有素的马——”

“我们支付得起,”他说。“我们当步兵的日子好像已经过去了。”

那天晚上,在奥斯丁弗莱,他要理查德晚饭后过来单独跟他谈谈。也许他错了,不该把它当作一桩生意的计划一般提出来,把安妮对于他的婚姻的建议仔仔细细地告诉他。“别太当回事儿,我们还必须得到国王的同意才行。”

理查德说,“可她不认识我。”

他等待着,等待着他反对;不认识别人,这算是反对吗?“我不会强迫你的。”

理查德抬起头来。“您确定吗?”

我什么时候,我从来没有任何时候,强迫过任何人去做任何事情,他开始说道: 可理查德打断了他,“是的,您没有,我同意,只不过您很善于说服人,先生,有时候很难将被您说服与在大街上被打倒和践踏区别开来。”

“我知道凯里夫人年龄比你大,可是她很漂亮,我觉得她是宫里最漂亮的女人,而且她也不是人们想象的那种绣花枕头,她还丝毫没有她妹妹那样的坏心。”他想,在某种奇特的意义上,她曾经还是我的一位好朋友。“你会成为国王的姐夫,而不是他未被承认的表亲。这对我们大家都有好处。”

“也许是一个头衔。我的,还有你的。爱丽丝和乔会有美满的姻缘。至于格利高里呢?起码会配上一位女伯爵。”理查德的声音很平淡。他是在劝说自己吗?很难确定。就许多人而言,也许是多数人而言,他们的内心这本书都向他敞开,可有些时候,读懂外人比读懂自己的家人更容易。“而托马斯•博林就会成为我的岳父。诺福克舅舅就真的成了我们的舅舅。”

“想象一下他的表情。”

“哦,他的表情。是呀,为了看他的表情,人们都宁愿赴汤蹈火。”

“考虑一下吧,不要告诉任何人。”

理查德点了一下头,但是一言不发地走了出去。他似乎把“不要告诉任何人”理解成了“不要告诉除雷夫以外的任何人”,因为十分钟之后,雷夫进来了,并且站在那里,扬起眉毛望着他。如果红头发的人扬起原本不存在的眉毛,会显得很不自然。他说,“你不必告诉理查德,玛丽•博林曾向我求过婚。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不会像狼厅,如果你想是这个的话。”

“如果新娘不这样想呢?我都纳闷,你怎么不把她嫁给格利高里。”

“格利高里还太小。理查德二十三了,假如负担得起的话,正是结婚的最佳年龄。你已经过了这个年龄了——你也该结婚了。”

“在您为我找一位博林家的姑娘之前,我会走掉。”雷夫转过身来,柔声说,“只是,先生,我认为理查德之所以犹豫,是因为……我们所有人的生活和命运现在都有赖于那位小姐,而她不仅喜怒无常,还终有一死,国王的婚姻的全部历史也告诉我们,母亲腹中的孩子不是摇篮里的继承人。”

三月,加来传来消息,说伯纳斯勋爵去世了。在他的图书室里的那个下午,屋外狂风暴雨: 回头想想,那就像一个宁静的避风港,是属于他自己的最后的时光。他想出钱买下他的书——出一大笔,好帮帮伯纳斯夫人——可那些古老的书稿似乎从桌上跳下来跑走了,有些跑到了老人的外甥弗朗西斯•布莱恩那儿,还有些跑到了他的另一位亲戚尼古拉斯•卡鲁那儿。“您能免除他的债务吗,”他问亨利,“至少在他夫人的有生之年?您知道他没有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