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示爱美国(第5/6页)

3月2日晚,她应邀参加在麦迪逊广场花园举行的一次民众集会。当天晚上正好实行战时灯火管制,据一篇报道说,美龄“不得不在黑暗中,靠着护士手中的手电筒那微弱的亮光发表演讲”。文章的作者接着用美国人对蒋氏夫妇特有的奉承语气补充说:“不过她早就在比我们这里还要严格的灯火管制中锻炼过了。”

到广场花园发表演说之前,卢斯在华尔道夫饭店准备了一场经过精心安排的“私人”宴会,准备把美龄介绍给60位特殊的客人,其中包括温德尔·威尔基、哈普·阿诺德将军、保罗·霍夫曼、大卫·杜宾斯基、纽约州州长托马斯·杜威,以及新泽西、宾夕法尼亚、康涅狄格、马萨诸塞、罗宾岛、缅因、佛蒙特和新罕布什尔等州的州长。子文也应邀参加了此次宴会。

北大西洋各州的第一夫人们漫不经心地摆弄着面前的那一盘盘已经不太热乎的加了香草的咖喱牛排,她们的丈夫则不断清着嗓子,而蒋夫人却迟迟没有露面。最后,万般无奈的卢斯派人去美龄的房间催她。很显然,美龄感到身体很不舒服,甚至连坐电梯下楼来喝一杯餐后咖啡的力气都没有。实际上她是待在房间里准备晚餐之后的演讲稿。

如果说卢斯对美龄的行为感到恼火的话,《生活》杂志却没有表现出任何类似的倾向,杂志的封面上刊登了美龄那晚在麦迪逊广场花园发表演讲时的照片,大标题是“民众盛赞蒋夫人”。文章声称:“当温德尔·威尔基说夫人是‘一个复仇天使……一个为了正义而英勇作战的战士’时,热情的人群里爆发出一阵阵赞美声。”

她在纽约期间还去了一趟唐人街,数千人在狭窄的大街两边夹道欢迎,有人估计当时前来欢迎人群约有5万人。周末,美龄去了她的母校威尔斯利学院,与班里1917届的那些同学小聚了一下。第二天是星期日,她在校园里进行了一次被广为报道的游览活动。她穿了一条宽松的长裤,这种男性打扮让正规女校里的学生们震惊不已。一名学生评论说:“天啊,你看她给我们带来了多么大的一个突破!现在人们再也不能因为穿着蓝色工作服数落我们了。”威尔斯利学院院长迈克菲亲切地说:“如果谁觉得自己穿上宽松长裤能像蒋夫人这么精干,谁就可以穿。”

随后,她又乘火车到全国各地进行为期6周的访问。在芝加哥,当地的美国援华联合会理事会在帕尔默旅馆定下了半个楼层供夫人及其随行人员下榻。他们已经说服酒店管理层看在夫人在中国所从事的事业上,免费提供这些住房。但作为本次访程的先遣人员,孔令杰认为帕尔默旅馆并非芝加哥最好的下榻之所。于是,援华联合会只好又花了好几千美元,请夫人住进了德雷克大酒店。

人们还敦促援华联合会的官员们解释:美龄到处呼吁人们帮助贫穷的中国,可她自己的衣着为什么却如此奢华?她鞋子上镶嵌的一些珍珠据说是盗墓贼在1928年掘开慈禧太后的坟墓并损毁其尸体时从她的凤冠上摘下来的。据末代皇帝溥仪说,这些珍珠后来被作为礼物送给了委员长及其夫人。不过,她之所以造成这样的影响,部分原因还在于她的做事风格有些不合时宜。在美国人眼里,她是中国贫民的公主、美国式的中国女皇帝、7个东方小矮人庭院当中的白雪公主。(实际上,美国国务院确实在密码电报里称她为“白雪公主”。)她不能代表真正的中国人,而是美国人常说的那种“还算凑合的复制品”,就像是一盘炒杂烩。

她不过是一个虚幻的替身,这一点在犹他州的一个小镇上表现得再清楚不过了。为了一睹著名的蒋介石夫人的风采,包括50多名山村学生在内的全体小镇居民一大早便从家里赶到车站。当火车鸣着汽笛“咔嗒咔嗒”驶进车站时,美龄还躺在床上没有起来。她没有下车,而是派了一位会说几句英语的中国女佣下车来到了月台上。那位女佣曾经无数次经历过这样的场合,且受过充分的训练。她披着美龄的披肩,面带微笑,不断向激动的人们点头示意,人群中则不停地有人高喊“她在那里!她在那里!”巴纳姆[4]如果泉下有知,一定会感到十分欣慰。

纽约和芝加哥进行的活动跟亨利·卢斯在洛杉矶的安排简直没法比。3月31日,在大使宾馆举行了盛大的宴会后,紧接着又在好莱坞露天剧场举行了盛大的欢迎会,现场座无虚席。蒋夫人接待委员会的成员包括玛丽·璧克馥、丽塔·海华丝、玛琳·黛德丽、英格丽·褒曼、金格尔·罗杰斯和秀兰·邓波儿等。州长和市长亲自陪同她进入会场,斯宾塞·屈塞和亨利·方达致欢迎词。洛杉矶交响乐团演奏了赫尔伯特·史托哈特专门为这次欢迎会谱写的“蒋介石夫人进行曲”,沃尔特·赫斯顿和爱德华·罗宾逊则严肃地宣读了一篇关于中国的交响乐般的介绍。全程监督和策划此事的是曾导演过电影《乱世佳人》的大卫·塞尔兹尼克。

根据现场的情形,美龄重点回顾了日军侵华过程中的一些暴行,她特别提到了“南京大屠杀”。她说:“侵略者们大肆掠夺,把受害民众的生活用品几乎劫掠一空。他们蹂躏我们的妇女,身体强健的男人们则被他们抓走,像牲口一样绑在一起,还强迫他们挖掘坟坑,然后把他们踢进去活埋掉。”她说话的声音非常激愤,跟1936年委员长枪杀5位知名作家后她姐姐庆龄发出抗议时的情形一模一样。

当时,美国援华联合会的首要任务之一是援助河南省数百万遭受饥荒的民众。让委员长注意到河南发生的情况的是《时代周刊》的记者白修德。1943年,《时代周刊》发表了白修德的报道,美国公众最终也注意到了这件事情。

多年之后,白修德这样描述当时看到的情形:

我现在不再相信当时看到的一切,但当时记录的潦草笔记却提醒我这事千真万确。那儿到处都是尸体:离开洛阳不到一个小时,我们就发现了第一具尸体。她躺在雪地上,已经死去一两天了,面皮紧贴在骨头上。确定无疑的是,她非常年轻,雪花飘落在她的眼睛上,她会一直这样躺在地上,直到各种飞鸟或野狗把她的肉吃干净。一路上到处都是狗……它们一个个长得膘肥体壮,看来吃的不错。我们停下来拍了一张一群狗从沙丘里往外扒尸体的照片,有的尸体已经被吃得只剩下一半了……

我应邀去参观一个孤儿院。里面奇臭无比,我从来没去过这么脏的地方。就连陪同参观的官员也受不了这个气味,拿出一块手绢把鼻子给捂上了,还连连向我道歉。孤儿院里全是被遗弃的婴儿,他们被放在婴儿床上。婴儿床装不下的则直接放在稻草上面。我忘了都喂他们什么东西吃。他们身上全是呕吐物和粪便的味道,如果死了,就会被清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