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起千古争议的“劫寨之败”(第2/3页)

郑望之说:“今无成命,万一送来后贵方不接受,望之那就是欺君罔上了。奈何?”

王汭笑了,说:“这个我也不敢做主,只是好意告诉你们,可以一试。”

郑望之等回到城里,时已过午,马上入宫做了汇报。钦宗想了想,说:“把宫中所有珠玉,都聚到宣和殿中,尽数送去!”

一直到勤王之师来得越来越多,“西兵”将帅基本都到齐了,钦宗的胆子才开始壮起来。此时,他听说金人仍在城北掳掠,屠戮如故,以至城外后妃、王子、帝姬的坟墓都被发掘殆尽,不禁大怒,“始赫然有用兵之意”。

二十三日左右,京城大雾四塞。钦宗召集李纲、李邦彦、吴敏、种师道、姚平仲、折彦质,开了个御前会议,讨论如何用兵。

李纲奏曰:“金人之兵大张声势,其实不过六万人,又大半皆是奚、契丹、渤海等部落。我勤王之师集城下者二十余万,已是金军数倍。彼已孤军入重地,正如虎豹自投於陷阱中,应以计取之,不可与之争一朝一夕之力。如今之良策,莫如扼关津、绝粮道、禁抄掠,分兵以收复京北州县。待金人游骑出则击之,并以重兵临近贼营,坚壁勿战,恰如汉代周亚夫围困七国一般,待其粮草乏、人马疲,然后我军将帅发檄文,声称索回誓书、收复三镇,以声势迫其撤军。待金军过河时,中渡击之,此必胜之计也!”

钦宗听了,觉得确实是个好计策!

种师道这时候也入见皇帝,奏道:“臣以为议和不是个办法。金军若想拿下京师,谈何容易?京城周长八十余里,如何可围?城高数十丈,粮食可支用数年,不可攻也!若在城内筑寨,而城外严兵拒守,以待勤王之师,不逾数月,虏自困矣;如其退,即与之战。依臣之见,三镇之地也不宜割让!”

老将军豪爽,直言不讳反对议和。钦宗这时候也是个“主战派”了,听了这意见,不仅不认为是冒犯,反而觉得很有道理,就叫老将军去和李邦彦商议一下,种师道见了李邦彦,便质问道:“师道在西边,不知京城高坚如此,御备有余。当时相公为何便讲和?”

李邦彦挤出一个苦恼的笑,说:“国家没有兵啊!”

种师道说:“不然,凡战与守,自是两回事。战虽不足,守则有余。若论守城,京师数百万众,不都是兵么?”

由于两人的路数和心思完全不同,因此商议来商议去,竟数日不决。

李纲与种师道两人的主战意见,在钦宗的赞同下,最终占了上风。大家的认识基本取得一致:预定在二月六日,分兵进发,占领战略要地,扼住金军要害。之所以定在这个日子,一是因为有阴阳家说,这一天利于出师;二是届时姚古、种师中的队伍也将开至,宋军的兵力将占绝对优势。

这里顺便提一句,这个即将到来的种师中,也大有名气。他是种师道的弟弟,人称“小种”,素以老成著称,岳飞初出道时就曾是他的部下。种家一门三代,都是西北名将,赫赫有名。

事情至此,可以说天道已开始照顾大宋了,宋军只要如期发动,彻底端掉宗望大军也不是不可能的!

可是就在这时,宋在战略部署上开始自乱阵脚。种师道现在的副手、熙河(在今甘肃)统制姚平仲提出了“和,则不必战;战,则应从速”的主张,要求提前出击。

本来,种师道的思路是:金军虽然捞到了大批珠宝,但粮食却不多,甚至士兵都以牲口饲料做军粮。这样必不能持久,撤军北还之期指日可待。到时,宋军依李纲计策,出奇兵进行追踪、包围、打击,估计可以全歼金军。即使走脱一部,等其溃逃到真定、中山二镇,也会被当地驻军拦截,仍会被全歼。

而姚平仲年轻气盛,认为完全不必那么谨慎。

这个小姚是名将姚古的养子,幼年时即勇武异常,屡立战功。在徽宗时代,因被童贯压制,不曾有进京朝见的机会。但钦宗在当太子时,就久闻他的大名。

御前会议之后,钦宗在福宁殿单独召见了姚平仲,两位“愤青”谈得十分投机。钦宗对小姚十分欣赏,当场给了厚赏,并许诺如果一旦破敌,当晋级为节度使!

姚平仲是个头脑简单的武人,李纲对他的评价是“志得气满,勇而寡谋”。这小子认为,这大功可以自己独得,于是就准备于二月初一晚间,和陕西将领杨可胜率步骑兵一万人,去劫金人营寨。他打算生擒宗望,拿老贼去换回康王赵构。

这个计划是经钦宗批准的。

年轻的皇帝,现在已是全国最大的激进派了。他嫌种师道太老成持重,不够创新,屡屡督促种师道早一点儿出战。但种师道一再讲明利害,坚持要等到种师中的部队开到再说。

钦宗等不及了,决定绕开这个老家伙!

这次行动,在历史上有太多的扑朔迷离之处。它对北宋末年局势的急转直下有重大的影响,是大宋命中注定的一劫!

据李纲的回忆录《靖康传信录》上说,种师道对此次偷袭行动事前毫不知情——“虽种师道宿城中弗知也”。这一点,可以确证;否则老将军死也会反对的。

那么李纲本人是否知情或者赞同呢?从《靖康传信录》上看,李纲似乎也并不知情,因为他回忆:当天自己因病请了假,正躺在行营司动弹不得。

但是,后世有不少学者对这一说法持有异议,他们认为:李纲不仅知情,而且很赞同这个方案,同时还受钦宗之命,亲自主持了这次行动,是战场的最高指挥官!他之所以在《传信录》里隐瞒了这一点,是出于“为尊者讳”和其他考虑。所谓“为尊者讳”,是他不愿把此次行动的发起人钦宗的愚蠢给揭露出来。

实际情况如何,这里只能存疑了。

这个行动本是由钦宗与姚平仲两人约定,于二月初一半夜时分实施。但是很奇怪,如此高度的机密,竟然在正月二十八日,就传遍了整个汴京,成为百姓街谈巷议的话题。人们汇聚街头,奔走相告,就等着看金军的狼狈相。

钦宗更是成竹在胸,初一当晚,觉也不睡了,端坐在福宁殿等候佳音。他还命人在封丘门的城楼上布置好了御座,只等捷报一来,就驾幸封丘门,在城上举行献俘典礼,嘉奖三军,同享胜利喜悦!他又下令,让行营司的属官方允迪,先行登上封丘门,起草好宣布大捷的告示,到时好向军民宣读,以免措手不及。同时又叫人在开宝寺旁边竖起三面红旗,上书“御前捷报”四个大字,赫然醒目。开封城内,这一夜的前半夜,一片热闹、激动、期盼。人声鼎沸,有如节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