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跌入低谷(第5/7页)

最让希特勒精神为之一振的探望者既不是一位将军,也不是长着两条腿的其他任何一位信徒,而是他养的那只德国牧羊犬沃尔夫。希特勒的律师罗德曾向州检察官提出特别请求,询问是否可以带着希特勒的爱犬前去探监。他们一到,那只牧羊犬就以大动物特有的方式窜到了希特勒身上,也让黑姆里希听到了希特勒来到监狱以后发出的“第一阵开怀的大笑”。

虽然希特勒与家里人保持着距离,即便谈到自己的青年时代也很少提到他们,但大约在圣诞节期间,他的姐姐安吉拉来看望过他。她和希特勒在一起相聚有半小时的时间。“让我永远难忘。”她后来写道。她描述了一位显然是正在康复的男人:“他在智力和精神方面又处于最好状态。他也很健康。他的左臂曾经让他非常烦恼,但是现在也应该痊愈了。最近他得到的各方面支持,让人很感动。”42(另一方面,当鲁道夫·赫斯建议希特勒的妹妹鲍拉应该从维也纳来到慕尼黑,这样离得近,也安全时,希特勒显得“惊恐万状”。“他突然变得紧张起来,坐在椅子上局促不安,用手抓挠着头发,”赫斯写道,“看在上帝的分上,不!即使他爱她,她也会成为一个负担,束缚他的行事方式。”)43

兰茨贝格监狱变得忙碌起来。在获悉又有多名因暴动失败而被捕的犯人要押送过来后,典狱长莱波尔德开始在要塞监狱翻修扩建多间牢房。同时他将最新这批参与暴动的犯人关押在主体监狱的一个特别区域里。那里有一面临时修起的墙壁,牢房前面的通道上方修有天花板,防止他们与普通犯人接触。在严格隔离的环境里,他们仍然享有一些特权,比如他们的牢房门整天都可以敞开着。带有顶棚的通道成了他们的娱乐室和吃饭场所。由于天花板挡住了来自四层楼高监狱天窗的自然光,所以他们的生活空间一直是半明半暗。44

新到的这批监狱犯人中有迪特里希·埃卡特、尤利乌斯·施特雷舍尔、菲尔斯特·卡尔·菲利普·冯·莱德45、巴伐利亚前司法部长罗斯博士,甚至还包括德国工人党的共同创始人安东·德雷克斯勒,当初是他第一个邀请希特勒参加他所领导的政治运动。46希特勒继续住在同其他参与暴动者隔离的医院牢房里。后者不断地烦扰黑姆里希,想要打探一些有关他们领导人的消息。黑姆里希严格遵守莱波尔德下达的命令,不透露有关希特勒的任何消息。新来的这些犯人感觉受到怠慢,对那位不幸的看守不断地大加肆扰侮辱。47不过对于这些犯人来说,牢房里的生活还算说得过去。他们的日常特权包括可以在监狱庭院和花园里活动几个小时,沿着长达500英尺的碎石路自由散步。12月22日,冯·莱德男爵在寄给子女的一封家书中写道:“有几位先生和我生活在这里,我们可以整天聚在一起。我们的房间干净,住着舒适。对面是一个大厅一样的宽敞场所,我们可以在那里就餐,自由活动。房间里已经布置了一棵圣诞树。……我的朋友们都说饭菜丰盛可口。你看这里的生活还不错。”48

兰茨贝格监狱成为希特勒和埃卡特的共同栖身之地。不过他们从未在那里见面。作为希特勒最重要的思想文化与政治导师,埃卡特比其他任何人更加卖力地向希特勒表明,反犹太主义思想作为一种政治工具所具有的影响力。埃卡特经常被称为纳粹主义的精神领袖。勤于思索而且还吸食吗啡的埃卡特仍然在不断地抛出大量尖刻的政治批评意见。被捕当天,他还在写一篇反犹太主义的文章,题目为《从摩西到列宁的布尔什维克主义:希特勒与我的对话》(Bolshevism from Moses to Lenin:Dialogues Between Hitler and Me)。这篇文章有可能是根据他同希特勒的多次讨论整理而成,埃卡特称之为他写的“希特勒手册”。49但是在暴动发生几个月前,这两个人已经分道扬镳了。纳粹领导人希特勒不再把慕尼黑放荡不羁的种族主义运动明星埃卡特视为前辈贤者,甚至也不视为平起平坐的人。埃卡特已被排挤出希特勒的智囊团。暴动之夜,埃卡特是在他常去的一个酒吧(蝙蝠酒吧)里度过的,第二天早晨起得较晚。听到向音乐厅广场进军的消息后,埃卡特便加入进军的行列(只是乘车前行)。50将他抓进兰茨贝格监狱已经足够了,但是他并没在那里待上多久。他在被监禁十天之内身体健康状况开始恶化,因此他被提前释放出狱。又过了数星期,就在圣诞节第二天,埃卡特病逝在他和希特勒都非常喜爱的高山小镇贝希特斯加登,终年55岁。51后来希特勒将《我的奋斗》第二卷献给埃卡特,以示怀念。

在狱中度过1923年的圣诞节,一定使希特勒意识到了形势的严峻性。但是考虑到他那种不易动感情的个性,那段时间对于他来说算不上是一个特别难熬的季节。希特勒没有任何让他思念的亲密家人。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政治动物。在暴动发生三周前,他在写信回复一位童年时期的老朋友时说:“就家庭来说,我家里目前只有我那条出色的德国牧羊犬。我没能使这种情况再向前发展一步。昨天的那个旧时头目到今天还是个头目,并没有变得文雅起来,也并不适合过平静的生活。”52

最为使人兴奋的节日时刻是一周后的新年前夕。午夜刚过,监狱教堂的嘹亮钟声便淹没在“令人毛骨悚然的连续爆炸声中”。据黑姆里希回忆,那一阵阵爆炸声来自监狱大墙外面。巴伐利亚州警察部队立即采取行动,将守卫监狱的警察增加一倍。结果却是一场虚惊。据黑姆里希透露,原来是国防军兵营里的士兵高兴过头,把“多余的弹药”引爆,庆祝新年。

国防军引爆的烟火也许是一场虚惊,但是人们还是有理由庆贺1924年的到来,特别是1923年的逝去。新成立的德国共和国的第五个年头一直是极为动荡不安。1923年,这个多灾多难的年头一开始就发生了法国-比利时军队入侵鲁尔地区事件。到了秋季,局势跌入低谷,通货膨胀率持续攀升,希特勒发动武装暴动使国家和宪法遭到攻击。然后颓势就此止住。希特勒组织的拙劣暴动的失败标志着德国一个动乱政治时代的终结——紧张不安,极端暴力,近乎内战的局势,革命活动以及迅速加重的通货膨胀,所有这些统统消失了。就在希特勒被关进监狱时,德国开始进入一个疲惫不堪又安宁平静的时期,最终出现了复苏稳定的局面。

德国的东山再起首先同1923年10月中旬推行一种被称为地产抵押马克的新货币有关。这种新货币的基础就是被称为地产抵押银行的新建机构。新马克同已被彻底摧毁的旧德国马克的汇率为:地产抵押马克兑换10亿旧德国马克。在希特勒暴动失败后,货币开始重新赢得买家和卖家的信任,结束了通货膨胀局面。新的稳定形势很快又得到由美国牵头,旨在解决德国赔款问题的道威斯计划的支撑。这个计划后来签署于1924年。随着货币趋于稳定,失业形势开始得到缓解。法国方面甚至暗示,他们有可能准备撤出鲁尔地区。当时还有议论说德国正在加入国际联盟。镇压纳粹暴动使巴伐利亚州的革命与暴动热潮受到很大冲击,避免了在1923年秋季看上去必定要发生的柏林-慕尼黑之战。甚至就连在1923年冲突中被牵扯到的卡尔、洛索和塞瑟尔等人不久也有了出路。形势发生好转,德国看上去处于蒸蒸日上的发展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