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损失估计(第6/8页)

“感官输入的需求越大,是的。”瓦吐丁声音阻哑地说。他读了这种过程的报告材料,但有怀疑。这东西是崭新的,而且需要一种熟练的朗助工作,那是他过去从不需要的。

“心率一百七十七,看来已达到高峰,没有严重的不规律。”

“您怎样把她自己说的活弄得没有声息?”瓦吐丁问医生。

“这是新办法。我们用一个电子装置复制出地的声音,重复其反向信号,那样就几乎完全中和了她的声音,就好象她是在真空里叫喊一样。这是费了两年时间才完善起来的。”他笑了。跟瓦吐丁一样,他欣赏自己的工作,多年的努力在这里得到了证明其有效性的机会,用一种新的、更好的办法推翻那些已成惯例的办法,而他就可以留名于世。

斯维也特拉娜处于换气过渡的边缘,但医生改变了给她输入的气体成份。他必须密切注意她的生命活动迹象。这种审讯技术在人身上不留痕迹,没有伤痕,没有受刑的迹象——事实上,这完全不是一种刑罚。至少,不是肉体的刑罚。然而令人恐怖的是,这种使人失去感觉的手段能导致心跳过速,使受审者死亡。

“好一些了。”他看着心电图的曲线说:“心率稳定在一百三十八,是一种正常而加速的心窦节奏。审讯对象激动不安,但仍是稳定的。”

惊惶也不起作用。斯维也特拉娜虽然神志还很狂乱,她的身体总算从毁灭中退回来了。她努力控制自己,觉得又奇怪地平静下来。

我活着还是死了?她搜索记亿,回顾经历,什么也想不起来……但是……

有一个声音。

那是什么?

啦-嗒,啦-嗒……那是什么……?

那是一颗心!不错!

她的眼睛还睁着,在茫茫一片中搜寻那声音的来源。那里有一种什么东西,她要能找到它就好了。她的脑子在寻找一种方法。我必须找到它,我一定要抓住它。

但是她陷入某种东西之中,是什么东西她不能描述。她又开始活动身子。还是发现什么也抓不住,什么也碰不着。

她只是开始领会到她是多么孤寂。她的理性在大声喊叫,要求为她输入,要求某种东西!她头脑里的知觉中心在寻求营养物,但发现只是一片真空。

我要是死了怎么办?她问自己。

你死了之后就是这个样子……一片空虚吗?接着是更令人烦恼的思想:这是地狱吗?

但是又有点什么东西。有那个响声。她集中注意力,结果发现,越是使劲去听,越是难以听见。好象是在捕捉一缕青烟,只有在你不想捕捉它的时候才存在——但她一定得捉住它!

于是她再次努力。斯维也特拉娜用力闭上双眼,全神贯注在那不断重复的心脏跳动声音上。结果是那声音从她的感官里被消除了。它逐渐减弱,直到她只能在想象中听见它的响声:这样,它也变得令人厌烦起来。

她呻吟,或者说,她以为是在呻吟。她几乎听不见任何声音。怎么会自己说话而又听不见呢?

我死了吗?这问题迫切要求回答,但是,期待这个答案可能是太可怕了。一定有个什么东西……可是她敢吗?敢!

斯维也特拉娜·瓦涅也娃尽量使劲咬她的舌头。她的努力没白费,尝到了血的咸味。

我活着!她告诉自己。她为了这个似乎经历了很长时间才得到的认识欣喜不已。但是,即使长时间也得有个尽可是我在哪里?我被活活地……埋了吗?被活埋了!

“心率再度上升。看来象是第二焦躁阶段的开始。”医生为记录作解释。他心想,这的确太糟糕。他曾协助准备这个人体。一个很动人的女人,她那光滑的肚皮仅仅被当妈妈撑大的痕迹破坏了。接着他们给她全身抹油,给她穿上特制的、潜水服,由质量最好的诺墨克斯橡胶制成,干的时候都那么光滑,灌满水以后更轻若无物。即便是槽子里的水也是特别配制而成的,高浓度的含盐量使她中性漂浮着。她在水槽里回旋,她的身体扭曲得倒翻过来,她也不知道。真正成问题只是她可能缠住输气管,但是水槽里有两个潜水员防备此事,他们细心地不接触她,也不让橡皮软管接触她。事实上,这部门工作最艰苦的就是这两个潜水员。

医生得意地看了瓦吐丁上校一眼。在列福尔托沃的审讯楼里最秘密的部分,他注入了多年的心血。这个十米长五米宽的水池,这特殊配制的盐水,这定制的服装,为支持这个理论而进行的多少人——多少年的实验——这一切都足为了设计出一种审讯工具,它在各方面都比克格勃自革命以来用过的老办法要好些。除了有一个审讯对象因焦躁引起心脏病而死亡……生命迹象又在变化了。

“您看,又开始了。看来已经进入第二阶段。时间是一小时六分。”他转向瓦吐丁,“这个阶段通常比较长。看看这个审讯对象要多长时间倒是有趣的。”

瓦吐丁觉得,这医生象一个孩子在玩一种精巧而残酷的游戏;他想得到审讯对象所知的情况,同样也对跟前所见的一切感到害怕。他不知道这种心理是否来自害怕有朝一日这个方法会用到自己身上……

斯维也特拉娜浑身无力,长时间恐惧的震动使她的四肢筋疲力竭。现在,她的呼吸成了轻微的喘息,象一个女人在拖延着不愿马上生出她的孩子。现在,连她的身体也抛弃了她,她的思想要逃出躯壳去独自进行探索。她意识到,她同那个、没用的血肉皮囊分开了,她的精神,灵魂,诸如此类,现在都独往独来,是孤独而自由的。但这种自由同以往的一切都是令人诅咒的。

她现在能自由地活动了,她能看见周围的空间,但一切皆空。她的活动象是游泳或者在三维空间里飞翔,不辨边际。她感到自己的双臂和双腿在无力地活动,但当她想看看自己的四肢时,却怎么也看不见。她能觉得它们在动,但……它们不在那里。她那还有思维能力的那部分脑子告诉她:这一切都是幻觉,她正游向毁灭——但,连那也比孤独要好,不是吗?

这种努力没有尽头。令人满意的是,她那看不见的四肢毫无疲乏之感。斯维也特拉娜排除自己的一切误解,回复到自由中去,看她那周围的空间。她加快了节奏。她想象前面的空间比后面的亮。要是有一线光明,她就要去找到它,光明会让一切改变样子。她思维的一部分想起了儿时游泳的乐趣,那已经是……十五年前的事了,不是吗?她是学校里的潜泳冠军,闭气能比别人都长得多。这些回忆使她又年轻了,年轻而充满生气,比别人更美丽,穿得更漂亮。她不顾理智,的碎片向她的警告,脸上浮现出天使般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