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第5/7页)
“咋的,还跟你小舅子生气呢?”
郑永清没出声,看来是没有消气。
马明玉伸手去拽丈夫:“明满不就是那样儿,喝点酒就磨磨叽叽的,你跟他生气,还能生得过来呀?起来,别想闷坏身子,过两天,我把明满找来,让他当面,不,让他摆桌酒席给你赔礼道歉。”
郑永清坐起来:“我……我是跟我自己生气。”
郑心清笑说:“哥,我是不行啊,跟你说那么多话,理都不理我,还得媳妇,手一拉,就起来了。”
马明玉也笑了:“还是你不会劝……”
郑永清下炕,摘下墙上的衣服,披上身上,向外走去。
马明玉:“你这是干啥去呀?”
郑永清:“我去后院溜达溜达,散散心……”
马明玉透过窗户,看丈夫真的去了后院,她收回眼,叹了口气。
郑心清宽解起嫂子:“嫂子,你别上火,我哥不会跟明满哥动真气,我看他还是有别的心事儿……”
马明玉:“我知道你哥不是小心眼的人,我……我就是担忧他,天天这么闷闷不乐,别闷出啥毛病啊!”
郑永清从山田的上司,变成山田的手下,虽说表面,山田似乎不计前嫌,依然是彬彬有礼,其实,他看得出,山田的骨子里透出一种盛气凌人。另外,他现任营长这个营,负责城区外围警备,哪儿有事儿,往哪儿调用,简直成了机动部队。他辞职,熙洽不让,他泡了阵病号,山田总来家中探望,名里是关心,其实是催促到任。熙洽也给打来电话,让他暂时屈尊,许诺尽快调回团长之职。说心里话,他不在乎什么职务,确实身心疲惫,不想干了,可是,连这个选择的权力都没有了。熙洽要把他抓在手里,酒井也是如此,有一次酒井碰到他,说郑永清是难得的军事人才,要是离开满军,视为对满洲国执政的不忠,对日本人有成见,还说他与郑廷贵都对郑永清抱有厚望。这不软不硬的话,与其说劝止,不如说是威胁利。夜里难眠之时,他对妻子说,他现在就像被一张网罩住,想挣脱都挣脱不了……
郑心清:“嫂子,我回来大半年,我发现我哥哥变了,以前我哥哥是那样的开心,那样的快乐,现在整天都不说一句话,愁眉苦脸,像个小老头似的,这是为什么呢?难道就是因为日本人来到满洲,难道哥哥真的那么讨厌日本人吗?”
马明玉与小姑子就日本人的话题,曾讨论,甚至争执过,她知道难以改变小姑子四年里牢牢打下的日本印迹,那她也不想再多说什么了。
郑心清:“今天在饭桌上,我听得出,你家大爷也非常仇视日本人,我想,他这种仇视可能来自于明金大哥,这我能理解,我承认,也听说许多日本人来到满洲,做了一些过分的事情,但这不能代表整个日本啊!”
马明玉早就觉得小姑子,不愧是旗人之后,心中所想和所说的话所做的事儿,与公公,还有丈夫,极为相似,认上一个死理儿,轻易不会转弯。
郑心清:“相反,我看明满哥的话不无道理……”
马明玉打断了小姑子的话:“心清,咱不说那些没用的了,我还是那句话,你有工夫,多陪陪你哥……”
郑心清点点头,这话嫂子说过不止一次了,起初,她没往心里去,后来嫂子半开玩笑地说她有个次郎哥哥,忘记自己真正的哥哥,她心里着实一颤,细细一想,与哥哥亲近,确是很遥远的事儿子。嫂子说,哥哥总想刮她的鼻子,现在妹妹连这个机会都不给他,郑心清听了,当时就掉下泪来。从哪儿以后,她又像四年前,常常来到哥哥面前,有时,还依在哥哥身边,但哥哥只是抚摸着她的头发,话不多了,刮鼻子的动作,几乎没有了……
外面传来敲门声。
马明玉:“谁呀?进来吧!”
门开了,徐兰香笑盈盈进来,走里还拎两瓶酒和两盒点心。
马明玉忙站起来,迎上前:“兰香来了。”
徐兰香:“姐,我给拜年来了,对了,用不用我给你磕一个呀?”
马明玉笑说:“免了,免了,你磕一个,我还得给你压岁钱……哎,不对呀,拜年你到早来呀,这都几点了?”
徐兰香:“姐,我上午来了,说你回娘家了,我这是二次又来的。”
马明玉:“知道我去娘家,你咋不随后赶去啊?”
徐兰香:“我……我去算咋回事儿啊,要是明金哥在家,我就……”
马明玉逗笑说:“你正应当去呀,你不是王宝钏吗!还有,这四盒礼,也正是送给公婆的呀,是不是啊?”
徐兰香不好意思地笑了。
郑心清礼貌与徐兰香相互问候。两人是在郑心清回国不久认识的,在此之前,徐兰香已听马明玉说郑心清与马明堂有媒妁之约,所以,见到郑心清觉得自然近一层。还跟马明玉开玩笑说,她与郑心清按常理说,该算是妯娌。这个爽直的姑娘,自己早把自己当成马家的儿媳妇。
马明玉把地中央的炭火盆拨弄一下,屋内更加温暖了。
郑心清与徐兰香说了几句话,回自己住屋了。
徐兰香刚与郑心清接触时,对郑心清印象不错,但看到她与次郎来往,举动亲密,她有些疑惑不解,抱打不平,直言提醒郑心清,大概意思说,有婆家的人,不该与别的男人走得太近,更何况对方是个日本人。郑心清还是挺有涵养,听了徐兰香的相劝,笑了笑没说什么。待后来,听马明玉说其小姑子未必能为马家的媳妇了,徐兰香好生的遗憾,对郑心清也逐渐冷淡下来。
“你小姑子跟那个小日本来往得还那么热乎吗?”
马明玉:“你说那个次郎?这些日子,他来得不是那么勤了,两人好像……”
徐兰香:“闹掰了?”
马明玉:“掰到没掰,好像有点小别扭了,我问过她,她也不说……可能有些话跟我这个当嫂子不好说出口吧?”
“我就想不通,你弟弟要长相有长相,要才学有才学,两人又是打小定下的婚姻,你小姑子咋就变心了呢?姐,咱俩儿打个赌,你小姑子真要是嫁给那个小日本,有她后悔那一天,不信,你就等着瞧吧!”徐兰香不太了解郑心清与马明堂之间的内情,以她的思维来看,只觉得两人做不成夫妻,令人惋惜。
“别瞎说,心清也没说嫁给次郎……”马明玉虽这么说,内心对小姑子成为弟媳一事,越来越不抱有希望了。所以,现在与小姑子唠起家常,尽量避开这个话题。
徐兰香感慨地:“人就是个怪物,想得到的得不到,能得到的又不珍惜。”
马明玉深知徐兰香此时的心境:“想我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