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死亡筵席(第5/9页)

他任命海军元帅卡尔•邓尼茨为他的接班人,担任国家和德国国防军的领导人。有人告诉他,说海军中有一种拼死也不投降的荣誉观念,因此他同时给后者一项任务,就是在他死后也要继续战斗下去,直到灭亡。他把戈林和希姆莱开除出党,撤销了他们的所有职务。他委任了新的帝国政府,由戈培尔担任总理,马丁•鲍曼任党务工作部长。最后,他呼吁所有的德国人要忠诚和顺从,“战斗到生命的最后一息”。在最后一句话中,他再次提及精神病患者般的强迫观念,这个确确实实存在于他头脑中的不散幽魂:“我要特别责成国家的领导人和下属们严格恪守种族法律,无情地抗击世界各国人民的毒害者——国际犹太人。”

希特勒的私人遗嘱要简短得多。他在遗嘱中对自己做出的决定做了解释,“娶一个姑娘为妻,她与我建立了多年的真诚友谊,并自愿在这座城市几乎已遭围困之时来到这里,为的是与我共同面对生死”。另外,他对如何分配他的私人财产做了说明,并委任“我最忠实的党内同志马丁•鲍曼”为遗嘱执行人。遗嘱的结尾写道:“我本人和我妻子不愿受撤职或投降的羞辱,选择了死亡这条道路。我们的共同意愿,是立即在这儿火化,在这个我为我的民族服务了十二年之久,绝大部分的日常工作都在这儿完成的地方。”还在当天下午,就派出了三名信使,他们各带一份结婚证书的副本和希特勒的遗嘱,一名到邓尼茨处,另一名到陆军元帅舍尔纳那儿去,第三名前往慕尼黑的党的中央所在地。

其中一名信使,德国通讯社的官员海因茨•洛伦茨在离开地下避弹室前,戈培尔把一份匆忙写好的“元首政治遗嘱附件”交给了他。在附件中,戈培尔说明了他为什么决意留在柏林。出于人之常情的缘故,他说“他永远也下不了决心,在这危急的时刻留下元首一个人”。在这处处都“谵妄背叛”的情况下,至少应该有几个人“无条件地,就是死也要忠实于他”。他认为,元首可以被看作是为德国人民鞠躬尽瘁的一个榜样。附件最后写道:“出于这个原因,我与我的妻子,也代表我的孩子们——他们尚年幼,还不能表达自己的态度,但当他们的岁数足够大时,他们会毫无保留地同意这个决定——表明我决不离开帝国首都的决心,这一决心是不可动摇的,即使它被占领。我更愿意在元首的身边结束我的生命,如果我不能以此为元首服务,不能跟随他去战斗,那么这个生命对我本人来说,是不再有任何的价值了。”

四月二十九日是个春光明媚的星期天,北方指挥部报告说,柏林市中心的房屋争夺战正“没日没夜”地激烈进行着。这时,只有狭小的政府部门所在地蒂尔加滕,从动物园火车站向西到哈韦尔河的狭长地区和几个小的据点还在德国人手中。报告还提到了城南的“哗变”以及“有力的镇压”,否认了慕尼黑一家电台所散布的“元首已经阵亡”的消息。一份给凯特尔的无线电讯再次命令发动“闪电般、像钢一般坚硬的”进攻,要求“温克、舍尔纳和其他人”“迅速派兵来解围,以证明他们对领袖的忠诚”。过了一会儿,克莱勃斯让人与约德尔取得联系,可说了几句话线路就中断了,因为——后来才发现——用于建立与地下避弹室无线电通讯的阻塞气球被击落了。

中午时分,希特勒要求威廉•蒙克了解前线的最新战斗动态。蒙克打开一张柏林市中心地图,简短地说道:“北面,俄国人马上将抵达魏登达梅桥,东面到达卢斯特加滕,南面靠近波茨坦广场和航空部大楼,在西面,已经到了蒂尔加滕,离开帝国总理府三百至四百米。”当希特勒想知道蒙克还能坚持多久时,听到的回答是:“至多二十至二十四小时,我的元首,不能坚持更长的时间了。”

听完这句话后,希特勒命令替他养狗的弗里茨•托尔诺夫中士去把母狗布隆迪毒死。这条狗决不可以落到俄国人手里,他说,单想到这一点他就受不了。显然,对他来说更为重要的,是试一下氢氰酸的效果,该毒药已在前几个星期挨个儿地分给了大家。自从希姆莱背叛后,他就不敢再肯定党卫军搞来的毒药是否能在瞬间药性发作致人死亡。可当托尔诺夫用一个钳子把安瓿瓶压碎后往狗张开的喉咙倒下去时,这条狗“像突遭雷击般地”倒地而死。不一会儿,像一位目击者所看到的那样,希特勒来到地下避弹室的出口处,“与这条狗告别”。返回地下避弹室时,另一个人肯定地说,他看起来“就像他自己的死者面型”,“一言不发地把自己锁进了他的房间”。在这同时,托尔诺夫在避弹室的上面靠近大院出口的地方,开枪打死了五只小狗。

地下避弹室里,笼罩着一股奇怪的空寂。有人去报告一件事或是送达一个报告,都是尽快地一到就走。“每一个人都害怕待在那下面”,地下避弹室的电话接线员罗库斯•米施在记录中写道,整个气氛“就像是待在一口棺材里”。定时来参加形势分析会的人一筹莫展地围坐在那里,摆弄着散乱的军事地图。几乎没人相信匆忙中制定的军事计划还会成功。事实上,大多数战斗部队并没有执行地下避弹室所发出的所有命令,而是凭着自己的判断在组织着抵抗。

为了躲避洞穴里的压抑感,不时地有些暂时派不上用处的人,离开这令人窒息的过道,跑到高一层的地下室前厅或是帝国总理府的地下室去。一部分房间现在用来安置护卫队的警戒分队,或是安置附近地区来避难的百姓,一侧的好多房间做了战地医院,里面躺着三百多个重伤员。两位医生带着护士们急匆匆地在过道里走着,在护理着病人。这边的人在血迹斑斑的桌子上做着手术,那边的人抬着死去的人或装满切下来的脚和手的大盆,穿过拥挤不堪的人群,往地下室的出口处走着。人群中有众多的党的高级领导人、行政官员和高级军官,他们为这个政府忠心耿耿地尽心尽力,有权得到特殊的、跟他们的职位相称的保护。房间中混乱不堪的场面,颇像“世界末日到来”时的黑色舞台背景,一则报告说道,在那儿,“大家都想用酒精来麻痹自己的悲伤。上等的葡萄酒、利口酒和精美的食品都从大储藏室搬了出来”。另外,每个人再次看到,他们只要到某个地方,马上就会加入“人们该在什么时候,怎样自杀”的谈话。一位在地下避弹室待过的人描写自己是“住在验尸房里的居民”,在这个房间里,住着的都是死人,只是佯装还活着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