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共和国的末日:一九三一-一九三三年(第3/15页)

对于这样的要求,兴登堡自然不会同意。由于纳粹党人和民族党人——后者是他的朋友,说起来还是他的拥护者——不同意免除他一场激烈的竞选活动,兴登堡一气之下同意再来一次竞选。但是在他对民族主义各党表示不满之余,他对勃鲁宁也产生了一层微妙的怨恨,他觉得勃鲁宁处理此事不当,逼得他要同当初在一九二五年时拥护他与自由主义一马克思主义候选人竞选总统的民族主义势力发生尖锐的冲突。现在他只有在社会党人和工会的支持下才能取胜,而对于他们,他一直是怀着一种毫不掩饰的轻蔑态度的。他在同他的总理的来往中油然产生了一种明显的冷淡态度,而在不久之前,他还说过勃鲁宁是「俾斯麦以来最杰出的总理」。

把勃鲁宁捧上总理一职的那位将军也对他冷淡起来。在施莱彻尔看来,这个严峻古板的天主教领袖实在令人失望。他成了共和国最不得人心的一位总理。他在国内无法争取到多数的支持,他未能使纳粹党人就范,也不能把他们争取过来;他弄糟了兴登堡的连任问题。因此,他必须下台,也许施莱彻尔的尊敬的老上司格罗讷将军也应该同他一起下台,格罗讷将军对于施莱彻尔肚中将来的打算似乎一点也不能体会。不过,这个诡计多端的将军并不真的着急。勃鲁宁和格罗讷是政府中的两个有势力人物,在兴登堡重新当选以前,必须继续执政;没有他们的支持,这位老元帅可能当选不了。而在选举以后,他们的用处也就完了。



一 希持勒与兴登堡对垒

在阿道夫·希特勒的一生中,当他必须作出困难的决定的时候,他曾经有好几次似乎拿不定主意。目前这一次就是其中的一次。他在一九三二年一月面临的问题是:究竟竞选总统,还是不竞选总统?兴登堡似乎是不可战胜的。

这个神话式的英雄不但受到许多右翼势力的支持,而且也受到民主党派的支持,后者在一九二五年选举中还是反对他的,但是现在却把他看成是共和国的救星。同这位陆军元帅竞选而被击败——他几乎肯定是会被击败的——这不是要把纳粹党自从一九三○年全国选举取得大胜以来在一次接着一次的邦选举中逐渐造成的不可战胜的名誉付诸东流吗?然而,要是不参加竞选的话,那又岂不是自认软弱,那岂不是表明对国家社会主义运动快要取得政权这一点缺乏信心吗?除此之外,还有一层考虑。希特勒当时甚至还没有资格参加竞选,因为他不是德国公民。

约瑟夫·戈培尔力促他宣布参加竞选。一月十九日,他们两人连袂去慕尼黑,那天晚上,戈培尔在他的日记中记道:「与元首讨论了总统职位问题。还未作出决定。我竭力主张他自己参加竞选。」在下一个月内戈培尔的日记中反映了希特勒思想的起伏不定的情况。一月三十一日:「元首将在星期三作出决定。这一点无可再怀疑了。」二月二日,看来他已作出了决定。戈培尔记道:「他决定亲自参加竞选。」但是戈培尔又说,在没有知道社会民主党的行动以前,这项决定暂不公布。次日,党的领袖们在慕尼黑集合,听希特勒宣布决定。「他们白等了一场,」戈培尔嘟囔说。「每个人,」他补充说,「都很紧张不安。」那天晚上,这个身材矮小的宣传头子自己去散心了,他偷偷地溜出去看了一部葛丽泰·嘉宝的影片,颇受这个「现在活在人世的最伟大的女演员」的「感动」。那天深夜,「一些党内老同志来见我。他们对于至今没有作出决定感到沮丧。他们担心元首等待得太长久了」。

希特勒可能等待得太长久了,但是他对最后胜利的信心却并未动摇。据戈培尔的日记的记载,有一天晚上在慕尼黑,元首就戈培尔在第三帝国担任什么职务问题,同他进行了一次长谈。戈培尔说,元首已经为他考虑设立一个「国民教育部,处理电影、电台、艺术、文化和宣传事务」。另一天晚上,希特勒就「大规模重建国都」的计划,同他的建筑师特罗斯特教授进行了一次长谈。戈培尔并且补充说:「元首早已拟好了他的计划。他的说话、行动、感觉,都好像我们已经执政了一样。」

但是,他的说话还不像他很想同兴登堡打对台参加竞选。二月九日,戈培尔记载道:「元首已回柏林。关于总统选举问题,在西泽霍夫饭店又举行了辩论。什么都悬而未决。」三天以后,戈培尔同元首算了一下他估计将得到的票数。「这是冒险的事,」他说,「但是必须冒一下险。」希特勒又去慕尼黑作进一步的考虑。

最后,他的主意是由兴登堡来帮助他拿定的。二月十五日,年迈的总统正式宣布参加竞选。戈培尔很高兴。「现在我们可以自由行动了。现在我们不再需要隐藏我们的决定了。」但是希特勒却把他的决定隐藏到二月二十二日。那一天在西泽霍夫饭店举行的会议上,「元首准许我,」戈培尔兴高采烈地说,「在今天晚上在体育馆宣布他参加竞选。」

这次竞选运动是一场激烈而又混乱的竞选运动。戈培尔在国会中攻击兴登堡是「逃兵的党的候选人」,因为这样侮辱总统而被逐出国会。在柏林,原来在一九二五年选举中支持兴登堡的民族主义的《德意志日报》现在转过来激烈攻击他。这家报纸宣称:「目前的问题是:里通外国的叛徒和主和非战的猪猡在兴登堡的赞许下是不是要给德国带来最后的毁灭。」

在激烈的竞选所造成的一片混乱中,一切原来的阶级和党派界线都打乱了。支持兴登堡这个新教徒、普鲁士人、保守派、保皇派的,是社会党人、工会、勃鲁宁的中央党的天主教徒和自由民主的中产阶级政党的残余分子。支持希特勒这个天主教徒、奥地利人、前流浪汉、「国家社会主义者」、下层中产阶级群众的领袖的,除了他自己的党徒以外,还有北方上层阶级新教徒、保守的容克地主和一些保皇派,其中在最后一分钟还包括前皇太子。局面由于另外还有两个候选人参加竞选而更加混乱。这两个候选人都没有希望取胜,但是都可能获得足够的选票来妨碍两个主要竞选者取得当选所必要的绝对多数。民族党提出了钢盔队的第二号人物(兴登堡是其名誉队长)西奥多·杜施特堡为总统候选人。他是一个平平庸庸的前陆军中校,使纳粹党人高兴的是,他们不久发现他是一个犹太人的曾孙。共产党攻击社会民主党支持兴登堡,「背叛了工人阶级」,因此提出了自己的候选人、共产党领袖恩斯特·台尔曼。共产党根据莫斯科的命令,不惜帮纳粹党人的忙,这不是第一次,也不是最后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