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集(第5/8页)

红绫:(笑嘻嘻地) 我又不是人家,我是红绫!你老人家真是的,这么见外!

英格曼:(冷冷地) 希望你尊重我的习惯。

红绫:好好好,不碰就不碰!

教堂/英格曼卧室/浴室 夜/内

从浴帘的破洞看出去,能看见红绫身体和脸容的各个局部。每一个局部都丰盈多姿,柔嫩光滑。

日本哨兵甲入迷地看着她走到洗脸池前面,从地上一个水桶里舀了一瓢水,倒在池子里。

她先两手撩起水,拍在自己脸上,再用手掌抹去水滴,然后把脸转向左,又转向右,端详着自己久违的面容。水珠滴在她头发上,她的手指卷起发卷,再次照镜子,满意地一笑。

日本哨兵甲盯着镜子里的中国女人,看傻了。

红绫自我欣赏够了,把染血的毛巾放在水里搓洗,一面轻轻哼起小调来。她拧干毛巾,查看一眼毛巾上的血迹,洗淡了,但是没有消失。

日本哨兵甲看她拿着毛巾向门口走去,似乎不舍她这么快就离去。

他看着镜子投射出红绫扭扭搭搭的背影,她让浴室的门敞开着,走到壁炉前面,把毛巾放在茶几上。他贪婪而留恋不已的目光一直跟随着她。

红绫和喃呢离去了,他迈出浴盆,把门关上,来到原来的地方坐下,把绳索放在角落上摩擦。

教堂/地道 夜/内

油灯照在孟繁明画的图纸上。法比的视线从图纸上拉起,打量着洞顶。

玉墨:怎么样?

法比:从这里要往上挖了,越往上,动作要越轻。明天一早,我就让孩子们唱歌,大声唱,拿歌把小日本的耳朵岔开!

法比又开始刨挖起来。

教堂/英格曼卧室 夜/内

坐在摇椅上的英格曼无滋无味地喝着碗里的汤。日本哨兵甲蹲在地上,盘子放在凳子上,仍然像牲口那样勾脖子伸头地啃着盘子里的面包,面包被他的嘴巴推得到处跑,他噘起的嘴巴不屈不挠地追逐食物。

英格曼:刚才我说到哪里了?哦,对了,(他拿起茶几的一张纸,纸上写着中文和日文以及英文) 我在日本那旮诺生了一场大病,生病,在那旮诺,一个山区,懂了?我在一个老医生家里住了七天……(看他吃得太艰难) 需要帮忙?

日本哨兵甲转过吃得满脸面包渣的脸。

英格曼硬撑着起来,把盘子端起,将面包撕开,撕成小块。

日本哨兵甲有所感动地看着老神父。

英格曼把盘子放回到他面前,刚在椅子上落座,又咔咔地咳嗽起来,然后用毛巾擦着嘴角的血,对自己咳血这事实完全熟视无睹。

日本哨兵甲看见他的毛巾落到地上,但自己的手被反绑,又不能帮他捡起。

英格曼自己捡起毛巾,累得气喘吁吁:那真是善良本分的一个家庭,整个村子里的日本老乡都善良本分……(他指着纸上的字) 他们要是知道,你们到南京来烧、杀、强奸,几十万日本兵在这成了几十万恶棍,他们一定会跟我一样痛心。(改用断裂生硬,语法不准的日语,加上手势) 他们……要是知道,你们包围这座教堂,就为了一群小姑娘……为了把她们送给你们的军官去蹂躏,等于送她们下地狱……他们会非常震惊的……做出这样不体面的事情,假如是他们的儿子,你想他们会怎么想?……日本人多要体面啊!

日本哨兵甲看着纸上的字迹,听着老神父的发音不准、结结巴巴的日语,猜测加上想象,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眼睛里隐隐出现了一点反思。

英格曼:(日语) 这些中国小姑娘,大部分是孤儿。小姑娘,孤儿,懂了?从小在我们的教会学校长大……平常连外面的人都见不到,所以非常单纯,胆怯。让你们这些当兵的拉走,再让你们当官的折磨,你们怎么能忍心?

日本哨兵甲听着,又去吃力地阅读纸上的字句,像个智障学生一心要懂得心智健全的人的思维,瞪着发直的眼睛。他看见英格曼蓝灰的眼睛上蒙了一层泪花。

英格曼继续在纸上飞快书写:算起来,我应该算她们的祖父,做一个祖父,我什么都帮不了她们……在这么危险的情况下,我对她们就是一个老废物。

眼泪慢慢地从他多皱瘦削的脸颊上流淌下来,滴在字迹上。

英格曼把纸张亮给日本哨兵甲:你明白吗?

对方只是用发直的目光瞪着纸上的字,嘴唇轻微嚅动。

英格曼:明白了?

日本哨兵甲看着他,不置可否,但目光透出恳切来。

英格曼打开茶几的抽屉,拿出一个由极小的贝壳穿起的十字架:这是我的学生到印尼传教给我带回来的礼物。(他颤巍巍地将十字架套在日本哨兵甲的脖子上) 我把它送给你。看见它,但愿你想到一个老头子跟你发生的这场无比艰难的谈话。

日本哨兵甲看看胸前的十字架。

日本哨兵甲:(生硬的英文) 谢谢。

英格曼以他惯常的缺乏温度的目光平静地看着他。

日军野战医院/孟繁明病房 夜/内

孟繁明躺在病床上,辗转反侧。他把左臂伸到被子外,看了一眼手表,指针告诉他现在是夜里十点五十分。他的脸色略微褪去了一点土灰色,但仍然带着吓人的病容。

走廊上响起脚步声,孟繁明坐起来,期盼地看着门口。

黑岩和一个卫兵出现在门口,孟繁明急切的目光迎上去。

孟繁明:(英文) 怎么样,你们的师团长官答应了吗?

黑岩没有说话,把披风脱下,扔给警卫。

孟繁明:(英文) 你不是说,他们今天会答复吗?

黑岩:(英文) 也许我弄错了日子。他们告诉我,明天一定会答复的。

孟繁明:(英文) 后天就是新年前夜了!晚会不就是那天吗?如果明天他们的答复对学生们不利的,什么都来不及了!

黑岩:(微微一笑) (英文) 可是,那不过就是一场晚会,吃吃喝喝,唱唱跳跳,对孩子们会有什么不利呢?

孟繁明满心愤怒,焦急地瞪着眼睛,似乎已经看见了孩子们将陷入怎样的可怕前景。

黑岩:听说,为了这场晚会,还专门从上海调来了好几个日本厨师,都是特级厨师,海鲜都是最上等的。我看不出对孩子们有什么不利。

孟繁明:(抢白他) (英文) 你没看见吗?或者你的车在街上行驶的时候你故意闭上了眼睛?现在的南京,随便你把脸转向哪一个方向,都会看见被日本兵蹂躏致死的中国女人尸体!

黑岩:(英文) 那是少数不守纪律的士兵干的。打仗嘛,这种事情自古就避免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