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5/10页)

“何止是熟啊!回去问问你爸,就知道了。”

老陆一番感慨:“小汪他爸,那是个大能人,这就叫‘虎父无犬子’。小汪,你可别骄傲,小尾巴得按住了,别翘到天上去。”

汪新有一种感觉,一提到自己的老爹,马魁总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甚至,马魁叹气的声音里,都夹杂着听不透的心声。他的这位师傅,和他的亲爹之间,有着汪新所不知道的纠缠。像是从来没有真正认识过,又像是一起肝脑涂地过,究竟是一个真相的悲苦,还是一个谎言的炽热,又仿佛是一个空白,抓不住,描不上。

蔡小年的话,汪新认同:“没点贼心眼,怎么抓贼?”

马魁盯了汪新几眼,拍了拍汪新的另一只胳膊,说:“跟我干,得小心,万分小心!”说着,就走开了。汪新望着马魁的背影,哼了一声。马魁回过头问:“什么动静?”

蔡小年附和说:“看不出来呀!汪新,你这贼心眼还挺多的。”

“鼻子痒。”说着,汪新赶紧揉弄鼻子。

听了汪新一席话,姚玉玲夸道:“不愧是警校毕业的,脑子就是好使。”

对于这位师傅,汪新觉得还是少招惹。本来,不打不相识,听着还不错,可惜现在看来,他们师徒,都想朝对方伸手,斩了对方的手爪。

“这还不简单,失主丢了东西,肯定得找,还会报警,小偷肯定急着下车。可是,他做贼心虚,看见站台上有警察,肯定不敢下,那我干脆给他让条道。他看见警察走了,再加上玉玲姐多报了几遍发车预报,那小子一心慌,想着赶紧下车溜。心里有鬼的人,走路都跟旁人不一样,一眼就能看出来,剩下的事儿,就好办多了。”

蒸汽机车在夜幕中前行,经过春日的原野,奔赴没有星星的夜。黑的夜,夜的黑,这都是夜晚要表达的全部。

“哟,还挺谦虚呢!哎,你是怎么把那小子从人堆里揪出来的?”蔡小年实在好奇。

车厢里,随着夜深,乘客们开始犯困。人挤着人,人贴着人,各种睡姿,千般模样,都在这旅途上一一展现。

蔡小年对着汪新一顿猛夸,夸得汪新有点不好意思了,脸色微红,说:“芝麻小案,没啥大不了的。还得亏了大力,把那小子绊了个大马趴,要不然也没这么顺利。”

一个小伙子闭着眼睛,他的身体左右摇摆着,良久后倚在身旁的一个女乘客身上。

汪新确实饿了,他打开饭盒,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蔡小年真心为汪新高兴,这才上班几天,就破了案,可真是露脸了。姚玉玲一脸崇拜,都说喜欢一个男人,是从崇拜开始的。在姚玉玲眼中,汪新还真符合她的心意啊!

女乘客猛然惊醒,推开小伙子,尖叫道:“你干什么?耍流氓吗?”

汪新扫了一眼,蔡小年和姚玉玲对面都有空位,姚玉玲把自己的搪瓷缸子拿开,空出来一块地方。汪新见了,便坐到了姚玉玲对面。姚玉玲冲汪新笑了笑,汪新不由自主地回应一下,他的笑容浅淡。这仿佛是一种感应,汪新的一举一动,她都能嗅出味儿来。

小伙子惊醒,刚才实在是睡得沉了,大脑还是蒙的,说话都不利索了,战战兢兢地问:“我咋了?”

此刻,老陆、广播员姚玉玲、乘务员蔡小年以及另外两个乘警和两个乘务员,大家都在吃饭,他们拿着自己的饭盒。列车长老陆四十岁了,说成熟还真成熟,比实际年龄看上去大那么一些。可能是路途奔波太久了,他脸上带着沧桑,略微显老。看到汪新走了过来,老陆叫他赶紧吃饭。

“你说你咋了,往我身上贴什么呀!”

暂时忙完了一切,汪新也到了吃饭时间,他朝餐车走去。

“我没往你身上贴。”

时间不会停止不前,行驶的火车,滚烫的风,载着这春日越来越厚重的色彩,向前,一直一直地向前。

“大家都看着呢,你别不承认!”

王国富一听到包,立刻敏感起来,牛大力这才逃过了让一个大老爷们儿给他擦汗的窘境。老蔡见状哈哈大笑起来,拉响了汽笛。

两个人的争吵声,吵醒了周边的乘客,他们不满地望着两人。只是,两个人完全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各说各的理。

老吴笑着拿起大茶缸,正准备让牛大力去添点水,王国富急忙提起水壶,殷勤起来,十足的店小二模样。“让你伺候我们,那我们不成资本家了?放下。”见老吴毫不犹豫地拒绝了,王国富把注意力瞄准了牛大力,又是要帮牛大力擦汗,又是要帮他添煤。王国富的热情着实有点过火,牛大力还真是尴尬住了,一边躲闪一边说:“你可别闹了,老实地盯住你的包吧!”

“嘴硬是吧,我找警察去!”女乘客威胁说。

牛大力扫了王国富一眼,嘿嘿地笑了一下,吓得王国富又抱紧了皮包。老蔡看出王国富还真的多心了,让老吴别吓唬人。经过丢包这糟心事儿,老蔡还真怕王国富吓破胆儿了。

“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叫警察我也不怕!”小伙子不甘示弱。

司机老蔡开车,副司机老吴瞭望前方,牛大力往炉膛里添煤。王国富坐在一旁的小凳子上,他抱着皮包,小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坐上这个位置,他彻底踏实下来了。老吴调侃说:“就不怕我们三个动心思?”王国富笑了笑:“你们都是好人。”“你看这个壮得跟牛一样的家伙,是好人吗?”老吴说着,指了指牛大力。

“你说谁是鬼?臭流氓,你还有理了?”

火车继续地朝前开,开过广袤的沃土,万物生长万物复苏。

“你那嘴,能不能干净点?再骂人,我可不客气了!”

火车已经开动了,蒸汽机车喷着浓烟,飞驰过原野。汪新看了看窗外,这春日的光景,这春日的风,不动声色地抹去寒冬。

“我就骂你了,臭流氓!你还敢打我吗?”

汪新语塞,他刚上班不久,头一回碰上王国富这样的。王国富的嘴里还在不停地絮叨,什么“大恩大德,天可怜见的”……这些话王国富都往汪新身上贴,贴得汪新皮都紧了。

吵架的声音越来越大,妈妈抱在怀里的小孩吓得禁不住哭了,孩子妈妈可不愿意了,说:“大半夜的,你们吵吵什么?把孩子都吵醒了!”孩子妈妈话音一落,身旁的乘客就附和着:“就是,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王国富一见汪新口气放软,他就知道,警察面对人民群众的请求,是心软的。于是,他立刻顺着杆子爬:“那你帮我找个不东一头西一头的可靠人,我跟着他,保证寸步不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