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第4/7页)

苏连奇道:“你怎么知道?对,于阗多美玉,尤其是以羊脂白玉为最佳。那尊白玉弥勒是尉昭仪嫁到大魏的时候带来的,十分珍视。以前是供在八角寺,后来永宁寺修整好后便供奉在这边了,几乎每个月都要去一两回。”

说到此处,苏连一怔,望着吴震道:“你不会真……真疑尉昭仪吧?她可是景风公主的亲娘。”

“她是景风公主的亲娘,可她也是尉氏的亲眷。”吴震叹了口气,道,“尉氏跟太子亲近,这谁都知道。”

苏连还没来得及答话,便听到外面有人声,不出片刻,王遇进来了。见了二人,王遇苦笑道:“二位这么晚还在……还在这里。”

吴震道:“王常侍深夜来此,想必有什么发现了?”

王遇点头道:“我们外面说去?”朝昙曜和法鸾的尸身看了一眼,又苦笑道,“我只懂营造之术,这些……看着渗人得很。”

吴震道:“也罢,我也看完了,外面说去。”

一出了仵作房,王遇便道:“我找到了一个人。这人是平齐户,本来是发配到云中为兵户的,因为字写得好,又擅画,就来了京师,因为营造洞窟需要这样的人,就在武州山石窟寺做些抄经描图的事。”

听他这么一说,吴震也来劲了,忙道:“人在哪里?”

王遇道:“在外面候着呢。”这时只听脚步声响,却是裴明淮来了。王遇叫道:“公子,你怎么这时候来廷尉寺了?”

裴明淮道:“刚送我母亲回宫,反正也睡不着,就过来看看。怎么,有什么事么?大半夜的,一个个都还在?”见苏连脸色不好,便问道,“你怎么了?”

苏连嘴唇微动,想说话,又咽了回去。吴震抢着道:“你一回京就不见人影,我们四处跟没头苍蝇似的,你也太不够朋友了!”

裴明淮道:“胡说什么!晚上我府里家宴,难得我母亲回来,我不陪能怎么的?还要怎么够朋友?你吴震升了官,还不该拿点儿本事出来,给大家看看?一举解决了这件事,你这廷尉卿才算是坐得稳哪!”

吴震道:“是,是,是!王常侍,那个人呢?叫进来吧!”

几人坐下,吴震吩咐人送了茶水上来。过了片刻,便见着一个书生打扮的青年走了进来,看衣着十分寒酸,人也颇为清瘦,容貌却十分端秀,落落大方,全没畏缩之态,对着众人一礼道:“在下蒋少游,见过各位大人。”

裴明淮还不明所以,也不开口,吴震便道:“听说灵岩石窟里面的图画,有不少都是你描的?”

“是,在下别的本事没有,字和画都还过得去。”那蒋少游道,“不过也是一年多前的事了,如今我已经不在那里了。”

吴震道:“那你有没有画过皇上造像那个洞窟里的画?嗯,就是东壁,双龛下面的一排排功德主。”

蒋少游想也没想,便道:“是,画过。”

吴震大喜,忙道:“那你还记不记得上面是哪些人?”

“这位大人,在下出身寒微,画上的都是皇亲国戚,实在是不认得。”蒋少游道,“不过,若是有笔墨,倒是可以再画上一幅,众位大人自己看可好?只是……实在是人数不少,就算是画简略些,也不是一时三刻能画完的哪。”

王遇道:“从上往下,先画最重要的。”吴震点了点头,唤人去取笔墨纸砚。裴明淮看这个蒋少游说话不卑不亢,便问道:“你说你现在已不在灵岩石窟,那是去何处了?”

“回这位公子的话,因为在下的字还不错,所以被召到中书省抄写书籍去了。”蒋少游道,“能再多读些书,也是好的。”

裴明淮淡淡一笑,道:“是什么人举荐你的?”

“哦,是沈太傅。”蒋少游黯然道,“只是他已经过世了。”

裴明淮一怔,还要问时,吴震瞪了他一眼道:“现在是问这些话的时候么?笔墨都在这里了,我只要个大样,你只需画出来让我看得出来是什么人便是了。”

蒋少游点了点头,握了笔,也不多想,便画了起来。裴明淮在旁边看着,笑道:“看起来,你是屈才了。”

“这话在下不敢当。”蒋少游道,“我自幼便喜欢这些伎巧营造之事,全是我自己的兴趣。在下虽然也读了些书,但也有自知之明,于诗文之上也不会有什么特别过人之处,还不如好好做自己所长的好。”

吴震笑道:“你这人倒有点儿意思。”

苏连在旁道:“是啊,总比某些人没有自知之明的好。”吴震回头道:“我说,阿苏,你这是在说谁呢?”

他二人在这里斗嘴,王遇却在全神贯注看蒋少游作画。见画出来了一个,便道:“公子,你看,这是皇后殿下。左边是男,右边是女。”

裴明淮嗯了一声,道:“她后面的,按次序是尉左昭仪,冯右昭仪。再然后是……”

王遇见他迟疑,知道裴明淮对后宫嫔妃也不甚熟,便道:“公子,接下来便是几位夫人,品级相同,若是按有无子女这么算,应该是沮渠夫人,乙夫人,她两位一有子,一有西河公主……”

他话还没说完,便看见蒋少游又画出了第四个女子,裴明淮“啊”了一声,脸上神色吃惊至极。王遇道:“公子,怎么了?”

裴明淮指着那个女子的脸,道:“你认识她?”

见裴明淮神情跟见了鬼似的,吴震跟苏连都凑过去看。苏连道:“这不就是沮渠夫人吗?怎么了,公子?”

“她……她……”裴明淮道,“她是皇上的妃子?”

苏连见他神色实在是奇怪得很,笑道:“公子,皇后不常在中宫,你自然不便去后宫,这位夫人素来身子不好,深居简出,你没见过也不奇怪。对,这位便是沮渠夫人,是凉国的公主,我不是还对你说过么?”

“……说是说过,可我从没见过。”裴明淮又对着那画上的女子凝望了半日,抬头对蒋少游道,“蒋先生,你……你没画错?”

“不会的,公子。”蒋少游一直不苟言笑,这时终于笑了一下,道,“在下这点儿本事还是有的。若是画错了,公子问我的罪便是。”

裴明淮道:“我倒不是这意思。只是……”他说到此处,又不说下去了,众人自也不好再问。蒋少游此时搁了笔,却道,“恕在下直言,若要这般画下去,画一晚上也画不完的。各位想必都见过那洞窟壁画,如今我画的是皇亲国戚,那都是画得最高大的,人数不多。但若论起旁边的那些臣子,随从……那可就太多了,密密麻麻的都是。不是在下推托,众位大人为何不去寻当日的图样?那比我要画得细致多了,绝对准确无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