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第2/7页)

昙秀合掌道:“阿弥陀佛!祝公子,就算你说的全是真的,那与我又有何干系?还有,既然藏金在外面,天鬼中人又为何要进锁龙峡?我们在里面见到天鬼中人,可是你跟我都亲眼所见的哪。”

“天鬼中人进去,未必是为了藏金。大师自然记得,我们下到谷底之后,一直没见着那些黑衣人,连同姚秦旧部也消失了好一阵。这些人究竟在那时候去了哪里,做了什么,我们都是一点不知道的。”祝青宁笑道,“照我看来,天鬼一定是做了一件跟九鼎有关的事,至于究竟是什么事,我现在想不出来,但我心里疑惑,恐怕说九鼎从此将埋于地底永不现世,为时过早。我现在想请教的是,昙秀大师,你究竟是什么人?”

昙秀笑道:“我还能是什么人?”

祝青宁朝案上那只白玉兽首炉看了一眼,微笑道:“在锁龙峡,并非在下第一回 见到大师。此前在邺都,便已有幸与大师朝过面,只是大师那时不曾留意到我罢了。”手指往袅袅上升的烟雾虚指了一指,“这香,也不是我第一回闻到了。大师是个讲究之人,爱用的香也是一直没换过。”

昙秀微笑道:“祝公子也喜香?”

“在下从不喜熏香,只觉花果木叶清香更好。”祝青宁也笑道,“但大师这香,实在是让青宁记忆深刻。绵绵密密,似有若无,走近走远好像都能闻得到,绝非中土之香。”

昙秀笑道:“祝公子可知这是何香?”

祝青宁一字字地道:“天罗!”

昙秀面上笑容终于不见,两眼凝视祝青宁,道:“祝公子好眼力,好记性。”

“天罗奇香,来自西域于阗。”祝青宁淡淡地道,“大师这白玉兽首炉,也非中土之物。于阗多美玉,不时向大魏朝贡,所献之物便常有白玉。在下还知道,大师这八角寺之中有一佛堂,是宫中的尉左昭仪特别供奉的一尊白玉弥勒。这位尉左昭仪是于阗国的公主,在当今皇上登基不久便远嫁而来。想必大师跟这位尉昭仪素有来往吧?”

昙秀道:“尉昭仪素来诚心,前来拜佛也是有的,祝公子这可是管得太宽了。况且,跟尉昭仪近的又不是我。如今那尊白玉弥勒已经移到永宁寺了,不在我这八角寺啦。”

“在下是真对这些事不感兴趣,可大师一再对在下栽赃嫁祸,实在不该是高僧所为。”祝青宁叹了口气,道,“在下与大师并无仇怨,实在不知何处得罪了阁下,还望赐教。”

昙秀奇道:“一再?阁下这话从何说起?”

“在邺都之时,在下受命把左肃送走,前后由来一概不知。”祝青宁道,“此事是成了,金家父女却先后暴毙,本与我无关,但金家号称家财百万,居然在金家父女死后,十成中一成都不剩,连金家塔底密室里面的十数箱金银珠宝都一概消失不见。据金府的管家说,金萱很可能有个情郎,却没人知道是谁。我疑来疑去,连那位吴震吴大神捕都疑上了,偏偏漏掉了一个人。”

昙秀道:“谁?”

“就是大师你。”祝青宁笑道,“记得在锁龙峡的时候,大师你有句话说得妙,你说你是决不肯还俗的,反正还不还俗都一样。照在下看来,若大师你肯还俗,依大师你这等人物,天下女子怕都会争着嫁你。可昙秀大师定然是个无情之人,金萱哪怕那时不被毒杀,也一定会死在你手里。这女子也是无情之人,跟大师倒是有异曲同工之妙,难怪能走到一处去。本来她死不死,被谁杀的,原不与我相干,但大师连我都冤上了,我实在不能再坐视下去了。”

昙秀见白玉兽首炉里面的香点完了,又取了一束点上,缓缓地道:“那祝公子如今想要如何呢?”

“想请大师把从金家得来的那些东西给我。”祝青宁笑道,“说实在话,以你昙秀大师的身份地位,要钱财真是丝毫不费力气的事。前几年慕容白曜拿下青齐诸州,众寺庙又平添了诸多平齐户,真是多了一条大大的财路。大师不如就做个顺水人情,将东西还给我罢,也好让青宁能回去复命。”

昙秀道:“那可不成。你要金家的钱,那可以,就跟你说的一样,反正每年寺院里纳赋税多的是了,不缺那些儿。但那十来箱珠宝,实是少见之物,我是决然不肯给的。”

祝青宁听他如此说,笑着拍了拍掌,道:“大师真真是爽快人。可是青宁领了命,要的偏就是那些珠宝,这可让我如何是好?”

昙秀问道:“谁让祝公子来的?”

祝青宁奇道:“这还用问吗?”

月华如水,只见昙秀脸色如霜,凝视祝青宁不语。良久,方道:“好吧,看来不动手是不成了。若是你胜了,东西就是你的。若我胜了,从此你再别来找我麻烦。不过,有一件事,我也得说清楚。惠始被杀并不是因为他碍了事,而是因为他叛了。”

祝青宁道:“甚么?”

“祝公子不必再问了,这不干你的事,你也不必多管。”昙秀道,“若祝公子真想知道,不妨多想一想这八角寺的因果。”

祝青宁一怔,道:“难道那个惠始大师,便是八角寺这个……”

昙秀截断他的话,道:“祝公子,咱们就别动口了,直接动手吧。”祝青宁道:“好!”人已飘起,落到水阁外面的一片莲叶之上,笑道,“今儿就向大师讨教了,还没领教你的剑法呢。”

昙秀缓缓地道:“说起来,我也想好好领教一下祝公子的剑法。在锁龙峡的时候,只过了几招,也对你佩服得很。”说罢起身,走出水阁,看了一眼水阁旁边种的那些青色竹子,突然一笑,回头对祝青宁道,“祝公子,你这名字是自己起的?”

祝青宁道:“大师有何指教?”

“羊奚比乎不箰久竹,不箰久竹生青宁。”昙秀笑道,“道终乎本无始,进乎本不久。祝公子既明此理,又为何偏要入此俗世,替自己寻些不快呢?”

祝青宁淡淡一笑,道:“大师讲经能讲到四华六动,却为何还是要动手呢?”

昙秀合掌道:“婆薮仙济是羊命,入阿鼻狱,却是为世人发菩提心。”

祝青宁笑道:“维摩诘入诸淫舍,非为娼乐,乃为示欲之过。大师想必就是在以己身释法理吧?”

昙秀叹了口气,道:“你我再辨三日三夜,也是没个结果的。”微微躬身一礼,道,“祝公子,请出剑吧。”

祝青宁缓缓将承影自剑鞘里拔了出来,昙秀虽已不是初次见此剑,但见那剑身澄明,月华下凝神方隐约得见,淡淡的一抹影子闪烁不定,仍不由得赞了一声:“好剑!”

祝青宁一笑,道:“在下倒也想看看大师用的什么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