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惊雷晓丝雨细如愁(第3/5页)

“联手如何,不联手又如何?”

明瑟道:“洛鹤轩如今是何等境地,相信祭祖那天你当时也看了个仔细吧?你若不打算和我联手,我们从此相干无事。如果你我联手,让梁王登基,自然有你们洛家的好处!”

洛家……

我在心里盘算了一下,问:“你我要如何联手?”

明瑟看了一眼花庐。我道:“不碍事,她是个贴心人儿,你但讲无妨。”

明瑟这才压低声音,一字一句地说:“你把凤螭给我,再助我杀掉大月国皇子。”

要稳坐江山,非得兵权在手不可。如今如今她在深宫,就算有心为襄吴做事,也是心有余,力不足。所以她如今可以联络的忠诚武将,也只有我哥哥了。

用凤螭来帮哥哥壮大实力,然后拥护梁王得以登位——这是解决内忧。杀掉大月国皇子,让大月和南诏无法结成同盟关系,挑拨两国起冲突,自然无暇顾及攻打襄吴——这是解决外患。

这条路倒是行得痛,只是江朝曦早已控制了玄铁矿,而且明瑟为人阴毒……我总不至于蠢到与虎谋皮。

“只怕你的愿望要落空了,皇上早拿了凤螭和地图,取了玄铁矿。”我道。

明瑟冷冷地看着我,许久,才道:“狡兔都知三窟,更何况藏的是天下难得的宝贝。谁说那玄铁矿,只藏在一处?”

什么?

我失声道:“你是说……?”

明瑟道:“不错,青州还藏着另一处玄铁矿!”

这么说,江朝曦事先并不知道?

这么说,我手里的凤螭,并没有因江朝曦拿走了玄铁矿而失去价值,而仍是让天下变色的宝物。

我道:“此事非同小可,容我考虑几日。”

明瑟冷笑:“洛家都到了这种境地,你还有心和我卖关子?”

我道:“江山更迭,士族兴衰也是无可抵挡的事情,洛家自有他的命数!更何况,哥哥可以和洵王合作,为什么不能和南诏合作呢?现在断言洛家落败,时候尚早!”

明瑟怒极反笑:“好……我纡尊降贵来和你说这些事情,倒是让你反将一军!”

她为人阴险,我本就不想和她周旋,于是道:“花庐,送客。”这已是毫不客气的逐客令了。

明瑟咬了唇,突然嗤嗤地笑了几声,道:“听闻令堂出了家,就在静云寺?可惜,遥尊封为晋国夫人又如何,好好的荣华富贵,都付与青灯古佛。”

我寒声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她没有回答,只是从袖中掏出一根玉簪,放在手里把玩起来。

那玉簪正是母亲平日所用。

我心中如焚,努力克制自己冷静下来。只听明瑟吟道:“日边清梦断,镜里朱颜改。春去也,飞红万点愁如海。”

自从父亲故去之后,母亲经常独自对镜吟诵这两句。当时觉得一腔缱绻哀伤,如今由明瑟的口说出,我只觉浑身冰冷。

“你到底将我母亲怎么了?!”

她诡谲一笑,道:“洛溪云,我既然敢站在这里告诉你我的计划,就是笃定你会帮我!不惜任何手段!

我出奇愤怒,道:“你不怕我会禀明皇上?”

她似是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格格笑了很久,才道:“你只管去禀告皇上,只怕那边有援兵去救,这边令堂已经归于黄土了。”

我怒道:“你敢!”

明瑟收了笑,正色道:“只要你和我联手,令堂自会安然无恙。”

我挂念母亲安危,又无可奈何,只得道:“我和你联手就是。不过,我有条件。”

“娘娘!”花庐惊叫,看了一眼明瑟,欲言又止。我明白她的意思,故意不去理睬,对花庐道:“本宫自有打算。”

明瑟笑得明媚动人:“什么条件?”

我道:“只有在亲眼看到母亲安然无恙,我才会将凤螭给你。还有,这件事,你不许告诉……皇上。”

她面上似笑非笑:“怎么,怕你失了宠?呵,单凭你肚子里的龙裔,你的地位已然稳固。”

我冷道:“你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我答应就是。”

“这样最好。”我道,“花庐,送客。”

明瑟别过脸,再没有说话,拂袖出去了。我将手抚上小腹,心头浮起一丝怅然。

送了明瑟出去,花庐小心翼翼道:“娘娘,容贵妃的话,绝不可全信。”

我叹了一声,道:“本宫知道。可是哥哥失势,母亲在她手中,却是真的!”想了一想,又道:“花庐,容贵妃上次假意称病,恐怕是出宫运作这些事情去了!”

花庐惊道:“可……若没有皇上的手谕,出宫谈何容易?”

我摇了摇头,心中疑虑重重。

得凤螭,得天下。如果真的能够将凤螭送到哥哥手里,对于洛家而言,不啻于雪中送炭。

母亲……

心中抽痛,颊边湿了一片。忧思如一根银亮的线,将我紧紧缠绕,动弹不得。

梦里,我回到了小时候。父亲、母亲、哥哥都在,他们每个人都很疼我,笑貌如一塘莲荷,在雨后渐次开放。

记得孩提时,我最怕热,最喜欢的,还是下雨的时候。每到雨天,我都会趴在窗棂上,细数那些莹亮的檐花。一朵,两朵,三朵……

有时候在屋子里闷得急了,我便跑到院子里,用脚去踩那些水花。母亲总会在这个时候从屋里走出来,将我抱回去。

母亲……

我趴在她的肩膀不肯下来。母亲便说,乖,头发淋湿了,让娘给你打散了梳一梳。

母亲站在身后,将我一头黑亮的发缠在手里。从镜子里,我看到她的手指根根细白,而用来梳头的——是那枚羊脂玉梳。

我惊叫,凤螭!

母亲淡笑着说,调皮,我们洛家哪里有凤螭。

真的没有凤螭吗?母亲,你骗我!我忍不住喊。

母亲叹了一口气,说,溪云,凤螭是不祥之物,你千万不要探究关于它的秘密。

既然是不祥之物,为什么不干脆丢弃?

不可丢弃,否则,大祸降至……

母亲的声音渐渐虚无,最后化成一缕轻烟。不仅如此,她的面容也是渐渐模糊起来。我想回过头拉住她,但是身体却无法转动,只好擦着面前的那面镜子,大喊,娘,娘,你不要走!

“娘娘,你怎么了,快醒醒啊!”

花庐的声音传入耳中。我猛然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做了一场梦。

一觉醒来,正是破晓之时。窗外淅沥一片,原来是落了场雨。我记起梦中的雨景,母亲那略含深意的话,不由得心惊。

花庐急道:“娘娘总是睡得不安稳,这可怎生是好?奴婢这去把陈嬷喊来,让她给娘娘看看情况。”

我忙道:“别去!”

花庐担忧地看我。我苦笑:“心病哪里是医治得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