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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我以为是村里的两个孩子在找从牧场跑丢的牲口,但后来他们开始上山,我终于看清了。高个子是恩德米的母亲施玛,小个子是一只山羊,她用一根绳子系在它脖子上牵着。

她终于抵达了我的博玛,有点上气不接下气,因为山羊很不习惯绳子,一直想要挣脱。她打开门。

“占波,施玛。”她走进博玛时我说道,“你为什么把你的山羊带到我的山上来?你知道只有我自己的山羊可以在这里吃草。”

“这是给你的礼物,柯里巴。”她答道。

“给我的?”我说,“但是我并没有给你帮什么忙来换取这只山羊。”

“对,但你可以。你可以让恩德米回来。他是个好孩子,柯里巴。”

“但是……”

“他再也不会迟到了。”她保证道,“他的确保护我们的山羊免遭鬣狗袭击来着。他绝不会向他的蒙杜木古撒谎的。他很年轻,但有一天他能成为一位伟大的蒙杜木古。我知道他可以的,只要你肯教他。你是个聪明人,柯里巴,你选择恩德米是明智的。我不知道你为什么驱逐他,但如果你肯让他回来,他绝不会再捣乱了。他只想成为和你一样伟大的蒙杜木古。不过,当然了,”她匆忙补充道,“他永远不可能和你一样伟大。”

“你能让我说话了吗?”我恼火地问。

“当然,柯里巴。”

“我没有驱逐恩德米。他是自己离开的。”

她瞪大了眼睛,“他离开你的?”

“他还年轻,叛逆是年轻的一部分。”

“愚蠢也是!”她愤怒地喊道,“他一直都很愚蠢,而且还总是迟到!我怀他的时候,他就连出生都迟了两星期!他总是在思考,不干活。我一直都以为我们是被诅咒了,但后来你让他给你当助手,我就会成为蒙杜木古的母亲了——可现在一切都被他毁了!”

她松开绳子,山羊在我的博玛四下游荡,她开始用拳头捶打着胸口。

“为什么我要受到这种诅咒?”她问道,“为什么恩迦给了我一个愚蠢的儿子,又让我心怀希望,以为他可以跟随你,然后又加倍诅咒我?恩迦把他送了回来,这时候他都要成年了,干不了我们沙姆巴的任何活儿。他以后怎么办?谁会接受这种蠢人的彩礼?他播种也会迟,收获也会迟,挑妻子也会迟,下彩礼也会迟,他最后只能和其他光棍一起住在森林边,靠要饭为生。托我的福,估计他死都要死得迟!”她停下来喘了口气,然后又开始哭号,最后尖叫起来,“恩迦为什么这么恨我?”

“冷静一下,施玛。”我说。

“你倒是说得轻巧!”她抽泣着,“又不是你丧失了对未来的全部希望。”

“我的未来没有多长时间了。”我说,“我担心的是基里尼亚加的未来。”

“你看吧?”她说着,又开始捶胸顿足地哭号,“你看吧?我儿子将要毁灭基里尼亚加了!”

“我没有这样说。”

“他做了什么,柯里巴?”她说,“你告诉我,我让他父亲和兄弟们好好揍他一顿,直到他听话为止。”

“揍他解决不了问题。”我说,“他还年轻,所以会反抗我的权威。生活就是这样。要不了多久他就会意识到自己错了。”

“我会给他解释他要失去的一切,他就会知道他从来也不该反抗你,他会回来的。”

“你可以跟他提一提。”我鼓励她道,“我是个老人了,我还有很多要教给他的。”

“我会按照你说的做,柯里巴。”她保证道。

“很好。”我说,“现在回你的沙姆巴去和恩德米谈谈吧。我还有其他事要做。”

直到我午睡醒来,回到村子里去参加长老会的会议时,我才意识到自己有多少事要做。

我们的日常工作总是下午晚些时候在大酋长柯因纳格的博玛开始的。那时候暑气已经散去,长老们一个接一个把垫子放下,摆成一个半圆形,坐在垫子上,我的位子就在柯因纳格的右手边。博玛里不能有女人、小孩和动物,我们当中的最后一位到场后,柯因纳格便开始会议。他会宣布要商议的问题,随后我请恩迦指引我们,让我们做出公正的决定。

在这一天,有两名村民请长老会裁决他们共有的母牛生的牛犊应该归谁。西巴纳希望获得许可与他最年轻的妻子离婚,她嫁过来三年了也没生孩子。还有基乔的三个儿子,他们对于父亲给他们的财产分割方式不满意。

每件事的当事人陈述完,柯因纳格都会低声和我讨论,并每次都采纳我的建议。牛犊的所有权归母牛怀孕期间饲养它的那个人,并讲好下一头牛犊归另外一方。西巴纳可以离婚,但不能收回彩礼,于是他决定不离婚了;基乔的儿子们得知他们要么接受这种财产分割方式,要么在其中两人同意的情况下,我把三块不同颜色的石头放在一个葫芦里,让他们每人抽一块,并获得石头对应的沙姆巴,由于每个人都有可能抽到最小的沙姆巴,不出我所料,只有一个兄弟同意我们的这种解决方案,于是他们的问题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这时,柯因纳格的大老婆万布一般都会拿来一大瓢彭贝,我们就会喝起来,然后回到我们各自的博玛。但今天万布没来,柯因纳格紧张地转向我。

“还有件事,柯里巴。”他说。

“噢?”

他点点头,我看到他为了鼓足勇气挑战他的蒙杜木古,面部肌肉都紧张起来了。

“你对我们说,恩迦把燃烧的长矛交给了乔莫·肯雅塔,让他组织茅茅把欧洲人逐出肯尼亚。”

“是这样的。”我说。

“真的吗?”他问道,“我听说他自己娶了个欧洲女人,茅茅没能成功把欧洲人逐离圣山,而且乔莫·肯雅塔甚至都不是他的真名——他出生时用的是个欧洲名字,约翰斯通。”他瞧着我,半是指责,半是害怕,怕燃起我的怒火,“你对此有什么要说的,柯里巴?”

我迎着他的目光,与他对视了好一会儿,直到他最后垂下眼帘。随后,我冷冷地轮流环顾了长老会的每一个成员。

“所以,你宁可相信一个愚蠢的年轻人,而不是你自己的蒙杜木古?”我问道。

“我们相信的不是他,而是电脑。”卡伦扎说。

“你们自己和电脑对话过吗?”

“没有。”柯因纳格说,“还有一件事咱们必须谈谈。恩德米对我说你的电脑和他说话,告诉他很多东西,可我的电脑除了给其他酋长发送信息,什么也做不了。”

“它是蒙杜木古的工具,别人不能用。”我答道。

“为什么?”卡伦扎问道,“它知道很多我们不知道的东西。我们可以从它那里学到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