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第4/5页)

他原本因她的话而眉头皱得愈深,多少生出厌烦,觉得她不分轻重。徐思婉将他的每一分情绪都收在眼中,但仍不疾不徐地说完了一切,直至末处她话锋一转,忽而让他知道她的一切都是为了他。

她如此为他着想,他哪里还能怪她?只消方才有过一缕厌烦,他现下就要有加倍的愧疚。

言毕,她目不转睛地望着他。

他沉吟半晌,倏尔一叹:“罢了,也不是什么大事,不值得你这样费神。”旋即扬音一唤,“王敬忠,今晚就送陶氏去冷宫吧。免得她心生怨怼,又做出什么恶事来。”

“谢陛下。”她启唇轻声,同时已抬手揽住他的脖颈。夏日里衣料纤薄丝滑,这般一抬就向肩头滑落,白皙的玉臂随之露出。

他不经意地一扫,笑意就在眼底漫开。边吻着她边俯身,一手护在她腰间,一手托在她脑后,小心地令她躺下。

“真拿你没办法。”他吻着她,说得模糊。她美艳的脸上眉目浅弯,盈盈水瞳饱含情愫:“臣妾只想陪伴陛下,不愿变成陛下的累赘,陛下别嫌臣妾多事才好。”

他不再多言,吻已滑至她的颈间,手摸向她的系带,以动作回应了她的担忧。徐思婉心下无声一笑,便也不再费力多言,转而迎合上他的热情。

这一夜她有心做出了比往日更甚的温柔,虽然温柔必与激烈相悖,但她的顺从姿态也恰到好处地将他哄得很好。

翌日天明时,她耳闻他已醒来,却假作还在安睡,便感觉到他搂过来轻轻吻着她的眉心,手指摩挲她柔软的头发,举动间温存无限。

她莞然而笑,红菱般好看的薄唇勾出一缕美妙的弧度,好似在梦中也正享受他的好。他不由一声低笑,温热的手掌抚过她的脸颊,继而就闻脚步轻声而至,该是宫人们进来服侍他起身了。

他轻声道:“去厢房。”

四下里就又很快静下来,宫人们低眉顺眼地随去厢房服侍他更衣。

徐思婉佯作不知,一味地闭目养神,直至闻得窗外嘈杂脚步扬长而去,她知他去上朝了,才睁开眼,扬音:“花晨!”

花晨领着宫女们应声而入,秩序井然地服侍她起身。

徐思婉坐去妆台前,目光从镜中扫过,见进来服侍的恰是自己从家中带来的四人,就安心道:“等一会儿用完膳,你们随我去一趟冷宫。陶氏昨日伤得不清,我去给她送些药,全了从前同住一宫的情分。”

四人相视一望,性子最值的月夕讶异分明:“她几次三番的坑害娘子,娘子还去看她?依奴婢看,就该让她那伤口害起病,活活疼死她,好教她知道什么叫善恶有报。”

花晨摒着笑,闻言也只继续帮徐思婉梳着头。桂馥原收拾着床榻,侧首间正好扫见她的神情,即道:“娘子怕是有别的打算?”

“是。”徐思婉垂眸,“陶氏性子张狂,心也不善是真的。可她的心计瞧着并无多深,以这样无色无味的好药害人,我看不像是她能想出的主意,我得去问问她背后究竟是谁。”

月夕不解:“娘子合不交给宫正司审?她心中恨着娘子,只怕什么都不会说。”

“交给宫正司审,也未必审得出什么。”不必徐思婉开口,花晨已思索着摇头,“倘使后头是这回进宫的嫔妃也就罢了,若是哪位位高权重的娘娘,只怕势力极大。娘子若将事情托付给宫正司,审不出实情也就罢了,若让后头那位察觉娘子生疑,不知又要做出什么事来。”

徐思婉静静听着,眼中笑意一分分漫开,待她说完,抬眸从镜子里望过去:“花晨近来很有长进。”

花晨脸上一红,垂首谦虚:“奴婢尽力学着,只盼日后能多帮娘子些忙。”

“不止帮我。这些谋划,你们日后嫁了人也都是用得着的,平日多留些意没坏处。”她边说边从镜中一扫,四人各自一怔,有些喜色、亦有些意外。

她不由一笑,又道:“做什么,早晚是要嫁人的,难不成在我身边熬一辈子?来日只消我办得到,必要为你们选个好夫家,做个扬眉吐气的官家夫人去。”

“谢娘子!”四人不约而同地福身谢恩,徐思婉莞尔垂眸,无声地吁了口气。

身在深宫,她对谁也无法信到极处,只能期盼自己身边的亲近之人莫要让她心寒,不论是为了她还是为了她们自己的前程。

若不然……

若不然就是逼她手上沾自己人的血。

梳妆妥帖之后,徐思婉安心用了早膳。早膳后又再理了理妆容,着意挑了一袭极尽华贵的孔雀蓝色细绸齐胸襦裙来穿。外头大袖衫白底染水蓝纹,搭在孔雀蓝之外平添几许清淡。

这件衣裳,她是专门让花晨去尚服局挑了料子做的,与陶氏风光之时所穿的一件异曲同工,现下让陶氏见了,必会心情“很好”。

临出门时,她行至茶榻前,摸过那盛满金签子的竹筒,摸出一根,簪在髻上。

片刻之后,步辇自霜华宫宫门处为始,朝冷宫而去。

大魏朝的冷宫位于后宫最北侧的偏僻处,原也不是冷宫,只是一处寻常宫殿。后来这宫殿因过于偏僻,空置不用得久了,变得年久失修,慢慢成了让废妃居住的地方。

现下算起来,里面大概还有些先帝的废妃住着。当今圣上的妃嫔,陶氏算是头一个进去的。

为着安全起见,徐思婉几乎将拈玫阁的人尽数带了出去,只留下晴眉与岚烟守着院子。到了冷宫,她留小哲子守在宫门口,再往里去也每隔一段留一个人。

直至到了陶氏所住的院子,领路的宫人停了脚,徐思婉示意花晨给了赏钱便任由他退下,又命花晨也守在院门外,径自步入院中,直奔那间勉强还看得过眼的正屋。

年久失修的屋子门窗破败,红漆斑驳。徐思婉信手推门,门声吱呀一响,极为刺耳。

伏在床上的陶氏自昨日受了刑后未经任何医治,眼下高烧不退,整个人气若游丝。

门响声将她惊醒过来,她猛地睁眼,视线模糊了半晌,才看清几步远的地方有一抹刺目的蓝。

“你……是你……”陶氏强撑起身,立时疼得冷汗直冒,仍旧恨恨道,“你来做什么!我已是这副样子,你还要来看我笑话么!”

“呵——”徐思婉笑音出喉,轻蔑之至,“事到如今还能这样高看自己,陶姐姐真是本性难移。啧啧,姐姐现在哪有值得我看的笑话?”

陶氏神思一紧,更生提防:“那你来做什么?”

“两件事。”徐思婉悠哉地踱向墙边的矮柜,拉开抽屉随意打量,口吻随着动作愈发的慢条斯理,“第一件,问问姐姐这样害我是受何人支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