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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星树的这一区域内,那些生机勃勃的荚舱、公共平台、树枝塔、系连桥的构造体系看上去大不相同,虽然这个巨大的建筑体和我们的那个区域离得很近。它更大,更具巴洛克风格,新奇怪异。这里的驱逐者和圣徒说起话来,都带着一丝与众不同的口音,那些适应太空的驱逐者的身上装饰着一条条我从未见过的闪亮色条。这里的大气层中,有一些与众不同的鸟类和野兽——充满异域风情的鱼类在迷雾空气中巡游,还有一大群像是旧地杀人鲸的生物,却长着短短的臂膀和美丽的手。而且,这还只是几百公里范围内的情景。我无法想象整个生物圈中各种文化和生命形式是多么的变化多端。我第一次意识到伊妮娅和其他人一遍遍告诉我的事情……人类在过去几千年的星际航行过程中发现的星球,其表面积全部加起来,也比不上这个生物圈的内表面的面积。当星树完工之后,整个内部生物圈就会充满勃勃的生机,其宜居空间的总量,将超过银河内所有宜居星球的总和。

我们会见了一些官员。我们坐进六分之一重力水平下的拥挤平台,与几百名驱逐者和圣徒权贵共进晚餐。接着,他们带我们来到一个非常大的荚舱中,我觉得那可能是一颗小型卫星。

那里聚着十万多名驱逐者和圣徒,他们正等着我们。在中央的高台上,还有几百个赛内赛·阿鲁伊特,空中悬浮着一群群阿凯拉特里。我意识到,尔格已经将内部密蔽场的引力水平设置成舒适的六分之一标准重力,将每个人拉向生物圈的表面,但我又发现,在整个生物圈的内部,周围、上方和高空,有许许多多的座椅。于是我重新估算了一下,这群人的数量应该超过一百万。

驱逐者自由人纳弗森·韩宁和圣徒星树的忠诚之音凯特·罗斯蒂恩引介了伊妮娅,说她带来了大家等候了数个世纪的消息。

伊妮娅走到讲台边,上下左右细看了一番,就像是在和这个巨大厅堂中的每一个人进行眼神交流。音效系统真是先进,我们甚至能听到她咽口水和呼吸的声音。我的挚爱看上去很平静。

“重新选择。”伊妮娅说,她转过身,离开讲台,来到放着高脚酒杯的长桌旁。

我们中有几百人捐出了鲜血,区区几滴,之后酒杯被传递给等待的人群。瞧,从伊妮娅那儿已经获得共享礼的只有区区几百个人,这个量无法满足那一百万名驱逐者和等待着的圣徒,但助手们用消毒刀滴下几滴鲜血,这几滴血又被转移到酒池,几十名帮手从龙头中灌满酒杯,一个个传递下去,于是,没过一个小时,希望分享伊妮娅血酒的人都得到了满足。这个庞大的天地慢慢地人去楼空。

在说出那四个字后,伊妮娅整晚都没再说过别的话。在那漫长、无休无止的一天内,转运舱终于第一次出现了寂静的场面,它开始回家……回到星树的属于我们的区域,回到“伊戈德拉希尔”的阴影之下,二十四小时后,这艘飞船就将循着命运的脚步,走上离乡的旅途。

当时我觉得自己就像是个冒牌货。差不多二十四小时前,我就已经喝下伊妮娅的酒,但一天下来,我都没有任何感觉……除了对伊妮娅一如既往的绵绵爱意,也就是说,对伊妮娅完全不同寻常,又特别,且无须指定、无须平等的爱。

想要喝的人都已经喝了。一大片地方人去楼空,就连那些没喝的人也寂静无声,他们也许对我爱人那仅仅四个字的演讲感到失望,或者是在思索那句话字面上或字面下隐含的意思,我不得而知。

我们坐进转运舱,回到了星树那片属于我们的区域,大家一直沉默不语,除非必须讲话才开口。这不是一种尴尬或失望而导致的沉寂,准确说来,是在面对一个人某段生命的终结,面对一个开始……一个充满希望的崭新开始时,所产生的一种既敬畏又濒临恐惧的沉寂。

重新选择。我和伊妮娅都很疲惫,而且时间也很晚,但我俩还是在黑暗的起居荚舱中做爱。这一温存的行为缓慢温柔,甜蜜得几乎难以忍受。

重新选择。在我缓缓飘入……的确是飘入……梦乡时,这是出现在我脑海中的最后四个字。重新选择。我明白了。我选择了伊妮娅,选择了和伊妮娅一起生活。我相信她也选择了我。

而且,明天我也将重新选择她,她也会重新选择我。后天也是。每一个明天的每一个小时,都将如此。

重新选择。是的,正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