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孩子是谁?(第5/8页)

奈奈大口吃掉剩下的冰块,咯吱咯吱地咬碎。

“直接连接者只是检索变容易了,通常的工作一点也不少啊。那小熊的调查结果呢?”

孝弘把喝空的杯子举到眼睛那么高,一把捏扁。

“好吧好吧,我知道了。这就是说,还没找到人偶的名字啊。小家伙也真可怜呢。”

“可怜的是我啊。”带着半分叹息,孝弘把薄膜显示器朝向路上的行人们,“这孩子是谁?有人认识这孩子吗?”当然是小声说的。

奈奈也理解孝弘的心情,脸上浮现出笑容。

“你喜欢布娃娃吗?你知道这孩子的名字吗?这孩子叫什么啊?”

各色行人走过孝弘面前,没人注意到他的喃喃自语。

“你认识吗?感情丰富的你呀,和我不同的你呀,认识这孩子吗?”

箍着发带的少女牵着一条金色的波索尔犬走过。大狗远远地朝孝弘探出鼻子,汪的叫了一声。

“谢谢。”孝弘苦笑。

波索尔先生,你叫什么名字?我以前养过一只比利牛斯山犬,它的名字叫萨奇哟。两条狗对话的时候也会称呼名字吗?那是主人起的,还是生来就有的真正的名字呢?

某份记忆从孝弘的心底静静升起。

雪白的大狗和在它身边翻滚嬉闹的五只小狗。五条色彩缤纷的毛巾。刚生下来三周的小狗们又扯又咬,太可爱了……

“怎么了?”奈奈盯着孝弘问。

“没什么。”孝弘有点羞臊,“想起了小时候放弃养狗的事。那时候要是给它们起个名字就好了。”

波索尔和少女轻盈的身影在孝弘的视野中逐渐变小。

这天下午,莎莉带着哭腔的声音在孝弘的内耳中响起。孝弘正在和缪斯开企划会议。

孝弘一边听着缪斯的老生常谈,看他们讨论如何把枯燥乏味的朗诵会变得更吸引人,一边在头脑中回复莎莉。

——你不要总是说不行。内衣的厂家、材质、设计组合已经验证完了,单单这一点不就是进步吗?我已经邀请各地的儿童馆和泰迪熊博物馆协助了。你看,范围不是小了很多吗?

摩涅莫辛涅将莎莉的声音送到孝弘的内耳,听起来她似乎紧贴着话筒。

——您不要逞强了。其实您也是束手无策吧?该差不多了。调查了这么久都没找到,我想也该告诉那对夫妇放弃了。我们是处理美术品的学艺员,又不是抱着小孩子的内裤闻来闻去的侦探。

尽管在开会,孝弘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列席的四个人一脸诧异地望着他。孝弘用手指点点自己的太阳穴,表示自己在通讯,不好意思地笑笑,算搪塞过去。

——你把自己和直接连接者同样看待,我很高兴。有了学艺员的自觉,我更高兴。

这句话一送过去,立刻收到明显的生气模样。孝弘装作不知,继续回复。

——但是还有一条要查一查。

——您还打算让我干什么?

——哎呀,拜托了。这图案其他的地方应该也有。你看,小熊这东西很流行,如果从文化的角度去调查呢?

——历史风俗相关的博物馆吗?布娃娃的查询结束了,这意思是再拿布问一圈?

——这一次不是问“这样的布娃娃”,而是直接问“这块布”试试。人在看布娃娃的时候会产生不同的印象,而布料就没这个问题。说不定这种方法能和人偶本身搭上关系。啊,对了,“内衣缝在身上”这一条也别忘了调查。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发现同一制作者的其他系列。

——……知道了。

孝弘希望莎莉是因为认可自己的调查方法才回答得这么简略。

通讯结束的时候,会议内容有一半没在听的孝弘又遇到了新的难题。朗诵会变成了要在德墨忒尔的玫瑰园举行,而协调场地的任务已经确定交给他了。

孝弘拼命解释要从德墨忒尔手里借它的宝贝玫瑰园有多困难,可是到最后还是没逃掉,只能垂头丧气出了会议室。这时候已经是黄昏了。

两个小时后,莎莉的报告来了。

——没用,哪儿都没找到。

报告中附有一条无声讯息:看,果然没用吧,直接连接者接手也就这副狼狈相吗?

孝弘的调查也遇到了障碍。得知污垢的分析结果还没有出来的莎莉,在半夜三点的报告中终于焦躁地提出自己的方案。

——可不可以委托缪斯给这个少年起一个合适的名字?以您的权限完全可以做到吧。

——我不想捏造。

——这不是捏造,而是庄重的命名行为。贝多芬的《月光奏鸣曲》本名是叫“幻想曲式升C小调第十四钢琴奏鸣曲”,“月光”这个名字就是后人自己起的。

——还是有区别的。“月光”只是给OP.27 No.2的标记加上的印象,并不是无视原来的名字。假如说找到了埋没的资料,发现作曲家本人称它为“湖上的小舟”,身为学艺员的你该如何应对?肯定给所有的关联资料都加上一条,说“这是本名”,对吧?不管再怎么不协调,本名毕竟蕴含着作者的思想,旁人指手画脚岂不是很狂妄吗?

——对一个脏兮兮的布娃娃还担心自己太狂妄,您可真绅士。那您说怎么办,田代先生?

差不多也是时候了吧。

——莎莉,我想你大概已经明白了,直接连接学艺员绝不是万能的。我恳求你对这一发现不要沮丧,也不要排斥,而是基于对同事的同情去理解。明天一早,我们两个一起去拜访蒙特西罗斯夫妇吧?

莎莉轻笑了一声,回答说:

——好的。

露伊兹满面笑容地请两人进来。这是酒店的房间,里面散放着各种资料,充斥着学者气息。卡米洛刚刚结束在德墨忒尔的演讲,显得很疲惫,但还是窝在房间的一角,用资料室借来的电脑一页页翻查绘画宣传册。

孝弘叹了一口气,尽可能用平淡的语调将至今为止的经过做了报告。这对夫妇耐着性子听完孝弘的话,回答说他们很期待污垢分析的结果。

莎莉冷冷地看着本意被封死了的孝弘。

“分析室会好好待它吗?”卡米洛突然问。

孝弘有点不知所措,不过还是尽力回答说:“确实不能像您二位照顾得那么仔细,不过也不会粗暴对待的,请放心。”

“我说,田代先生,”露伊兹温柔地说,“您会不会也像之前说的那位相貌学家一样,仅仅认为这只是一个人偶的名字而已?但是,我们认为名字本身是蕴含灵性的。”

“灵性?”

“嗯,我们认为,名字并不仅仅是为了个体识别而存在的记号。智慧生命赋予某个事物的名字,是智慧生命感受到的这一事物的本质,是期盼事物能够如名字那样的愿望。换句话说,名字是将个体作为个体来识别、喜爱的意志的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