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巧言令色(第2/13页)

秦凤仪立刻大声道:“若朝有小人,不要说五品,就是一品,我也敢打!何况事关殿下,我深受陛下隆恩,焉能坐视殿下被小人糊弄!”

秦凤仪完全是一副耿直刚烈得不得了的口吻,实在令大皇子作呕。见大皇子不肯处置文长史,秦凤仪只得道:“殿下一向心软,我知道殿下是念及与文长史这些年的君臣情分。唉,殿下当知,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啊!”他便也没再逼迫大皇子。

不过,他也没再往别处去,就在大皇子身边坐了,大皇子有什么吩咐,他想插嘴时就插嘴,想发表意见就发表意见。而且更可恨的是,秦凤仪不知如何开启了忠恳正直脸的模式,不论说什么话,都是一副忠心恳切的模样,直接把大皇子恶心得午饭都没吃。

秦凤仪知道大皇子傍晚必要进宫的,他倒没跟着大皇子一并进宫,他另有法子,去宫门前等着,终于等到了平老郡王。其实,秦凤仪原是想着随便哪位大人,他厚着脸皮求一求,总会有人给他个面子,带他一道进宫的。没想到竟遇着了平老郡王,秦凤仪心下一喜,这简直再合适不过了。

他上前请个安,平老郡王笑:“你这是要进宫?”

“有件大事要同陛下说,可我品级低,没有陛下宣召,进不得宫,正在宫门口碰运气,看哪位大人要进宫,带我一道才好。可见我运道好,遇着外公您了。”

平老郡王是坐车的,到宫门也要下车,虽然陛下优待平郡王府,说了平老郡王的车可直入宫廷,但平老郡王一向恭敬低调,半点儿不肯有违臣礼。今见秦凤仪这般在风中苦等,且嘴又甜,平老郡王一笑道:“你若有要紧事,与我一道进去便是。”

秦凤仪连忙上前一步扶住平老郡王的手臂,平老郡王笑:“我还没老到要人搀扶呢。”秦凤仪笑嘻嘻道:“外公您这身子骨儿,不是我说,就是我跟您比武,估计都胜不了您。

我这是借您的胳膊避避风雨。”

听秦凤仪这一语双关,平老郡王笑问:“怎么,有什么大风大雨不成?”

秦凤仪叹道:“我要说了,你定得挂心。这不是什么大事,我已把小鼠打了,只恐有些人起哄架秧子,伤到玉瓶。我原不想令陛下烦恼,可这事,我想半日,必得先来跟陛下通个信儿才好。”

平老郡王何等人物,想到秦凤仪现下就在同大皇子一道办差,那“玉瓶”二字所指何人,不问即知。事关大皇子,自己亲外孙,平老郡王没有不记挂的,只是平老郡王这等老辣人物,便是记挂,也没有多问一句半句,反倒问秦凤仪近来差事如何。

秦凤仪笑道:“我跟着大殿下,长了不少见识。大殿下虽只年长我一岁,做事情细致又能干,就是一样,心太软。”

平郡王道:“大殿下一向待人和气。”

“光和气有什么用。”秦凤仪道,“我朝威慑藩邦,既要有文教之盛,又要有兵将之威。一国如同一人,大殿下实在太过念旧情,一些个小人,就是吃准殿下这一点,屡次生事。我虽不是殿下身边的近臣,可我一个外人都看不下去,王爷说,让不让人恼!”

平老郡王拍拍秦凤仪的手,没说话。

秦凤仪的小机灵在平老郡王这里并没有太过奏效,秦凤仪自然也不会希冀他三言两语平老郡王就能向着他。就平老郡王根本不多问的模样,秦凤仪就知道,他不欲多沾此事。这是再好不过,毕竟论远近亲疏,平老郡王都不可能向着他说话。对于秦凤仪来说,平老郡王不理此事,就是最有利的政治立场了。平老郡王能直接面君的,秦凤仪依旧在暖阁外等着,因他也是能时常觐见的人,暖阁的小内侍还将他请到室内坐等。平老郡王禀过事后,没忘了提一句秦凤仪进宫的事,道:“老臣在宫门下车,正看到秦探花在宫门苦等,他说有事要禀明陛下,看他在外等着辛苦,臣就带他一并进来了。”

景安帝笑道:“怕是来跟朕邀功的,今早大皇子已为他请功了。”平老郡王笑着退下。

景安帝召秦凤仪御前说话,秦凤仪看景安帝挺高兴,还有些犹豫要不要跟景安帝讲呢,可他在礼部门口揍文长史的事,当时定有不少人看到。倘御史知晓,未免多事。景安帝看秦凤仪似有事的样子,仍是先夸了秦凤仪想的主意不错,说他当差用心。秦凤仪道:“真是当不得陛下一赞,臣是过来找陛下拿个主意的,臣今天一时恼怒,把文长史给揍了。”

景安帝有些意外,想着大皇子还夸秦凤仪当差用心呢,怎么秦凤仪就与文长史打起来了?好在,景安帝自即位起,颇经风雨,这并不是什么大事,便问秦凤仪缘故。秦凤仪一五一十地说了,道:“我原是想着这主意不错,想亲自同陛下说的。可是,没有陛下的宣召,我也不能觐见,就想着先去请教郑老相爷,听一听前辈的意见,郑老相爷说这主意不错,我就去各衙门说了。想着傍晚与大殿下一道进宫,再同陛下回禀。我急着做事,还没同大殿下说呢,文长史就到礼部找我去了,说这事大殿下已经上禀陛下,可我还没同大殿下说呢,大殿下如何知道呢?更可气的是,那文长史话里话外地暗示我,是大殿下夺我的功劳,先禀了陛下。他还说,大殿下的意思,这事以后就不劳我了。我当时气得不得了,我倒不是信他的谗言,我虽与大殿下交情不深,以前还不小心得罪过大殿下,可就是年前我失礼之事,大殿下都未责怪我半句,殿下的心胸,我焉能不知?何况殿下这样的人物、这样的地位,难道会与臣子争功?陛下没见文长史当时的嘴脸,您不知道殿下往日间都是怎么待他的,他喜欢喝茶,殿下的好茶都给他喝了。他是蜀人,爱吃辣,我也与殿下一道进过饮食,殿下并不食辣,可每次殿下留我们用饭,文长史的那一份饭食必然是辣的。殿下这样剖心以待,文长史却如此挑拨我与殿下的关系,我实在是忍不住,就给了他两巴掌。

“我接着就把事跟殿下说了,殿下念旧情,总要给文长史留几分面子。我想了半日,我这脾气也是一时见了小人压不住火,不该在礼部就动手,我该找个暗巷揍他一顿。我看大殿下总要让他体面些的,我也知道大殿下待下头人素来心慈。可这事就在礼部外头,定是有人见着了,倘御史知道,岂不多事?那文长史不过是个争名夺利的小人,他见大殿下喜欢我,心里嫉妒,怕大殿下喜欢我多过喜欢他。可他也不想想,一则我是一门心思地帮着大殿下把差事办好,殿下看我用心,自然厚待。若他也事事用心,殿下自然一样待他;二则,我毕竟是陛下派去的,大殿下对陛下再孝敬不过,加上大殿下的品格,待我自然亲切。”秦凤仪感慨道,“我因生得好,自小就有人嫉妒于我。只是,文长史这样辜负殿下恩典的,我也是头一遭见。他就是想想殿下这些年待他的情分,也不该行这般小人伎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