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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天我问你学烧菜养活自己。”明玉有点心不在焉地回一句,取出手机,几乎看都不用看就能找出柳青的号码,“柳青,老蒙找你了没有?”

“找了,还是先找了我再找你的,你手机关机,他问我要其他联络方式。他要我明天待江北公司不许动,晚上找我谈话,你呢?”

“一样,他要我家里待着好好养着,也是明晚谈话,具体时间地点大概明天再通知吧,不知道会不会跟你一起谈。现在还聚在集团办公室的那帮人明天早上估计得倒霉了。”

“我起码放心一点,老蒙大概准备你我一起谈,那就不会单独追究你临时召集人的罪过了。今天我好好玩,你好好睡,明天不管是好是坏,短时间内估计不会有好日子过。”

明玉吐出一口烟,笑道:“不够兄弟,这么大事情都不主动联络我跟我商量,还要我巴巴儿地找上你,见色忘友。”石天冬在旁边隐隐听出有点不对,网上传说苏明玉的公司现在闹内乱,难道战火也烧到她的头上?难怪她说了一半的话就想起心事来。

柳青笑道:“我不方便找上山,山下保安说饭店老板还在你那里。这么这么高,这么这么黑,哈哈,究竟是谁见色忘友,我是老蒙一跟我联系就飞车出市区上山找你的,你呢?这才想起来给我打电话。”

明玉扑哧一笑,心中欢喜,“鬼祟。”

放下电话,明玉将烟头摁灭,微笑对石天冬道:“吃完饭,我们回城。我明天开始有事。”有什么大不了的,她反正最后的退路都已经想好,明天天塌下来也能应付。

石天冬奇道:“不是说明晚上才有事吗?那明天下午再回去也来得及。”

明玉心想,我不愿再继续没趣地面对你跟你聊天,话不投机,算我过河拆桥吧。但嘴上却是自嘲地道:“我来这儿什么都没带,我这人须臾离不开资料,否则不能活。”

石天冬想起明玉在食荤者汤煲店吃饭,最无聊的时候都能盯着菜牌看,不由得说出一句:“你这工作狂。”

“不错,不错。”明玉这回是真心实意地承认。她赶忙抓紧机会大吃石天冬的好手艺,过了这村就没那店了。

明玉大吃大喝的时候,刚回本市的蒙总也漏夜忙碌。蒙总棋错一着,原本想设计乱局,先刺激他最是亲信的江南江北造反,令孙副总等一帮有异心的失去戒心,纷纷上台亮相落实罪证,他同时凭极其真实的乱象掩护,骗过鎏金公司耳目,出其不意,通过代理人拿下鎏金公司志在必得的一家公司,悄悄对鎏金实施包抄。等他回来,再凭孙副总等人的表现合情合理祭岀铡刀。这个设计,原本以为是一举两得,天衣无缝,没想到,事情竟然会牵岀他的大奶二奶三奶四奶,甚至老娘儿子和蒙家众亲戚,整个集团大楼闹得如鸡鸭市场,他老蒙脸面丢尽。虽然鎏金公司因此放松警惕了,没深究他派出的代理人的身份,令他顺利得手,但他还是不得不为这场闹剧痛付账单,为了提早回来收拾残局,他忍痛签下比心理价位高不少的收购合同。回来,他这个狡兔无数窟的人居然无家可归,孤影对四壁,心头之沮丧,无以言表。

所以他叫来财务总监,叫来法务部经理,漏夜商议明天如何大开杀戒,合理合法又不留后遗症地清除这几天上台缤纷亮相的脑后反骨支棱的主儿。

朱爸朱妈是揣着一万个不放心被朱丽送走的,家里安静得令人发慌。公公已经又躲进客房,弄得如同隐形人。朱丽对着空荡荡没有一点生气的客厅长叹了口气。可惜大老板罚她休息一个月,否则明成的事情了结了,她更愿意回去上班,起码上着班,做着事,人不会那么六神无主。又想到一个月没有收入,家中米仓见底,明成又是这样的状态,不知道得恢复几天才能正常工作,这个月后面的日子该怎么过啊。

趁明成熟睡,朱丽偷偷查看明成身上的伤痕。明成本来皮肤就白,越发显得伤痕触目惊心。朱丽一边心疼,一边生气,可都气不到别人头上,只有气明成。唉,真是个长不大的人,都三十出头了,做事情还不动动脑子。

朱丽找来创可贴,那些破皮的地方都给消毒一遍贴上创可贴,天热了,伤口别发炎了才好。那些破口大的地方,朱丽不得不用酒精消毒,想着那灼痛,她自己头皮都会发麻,可明成居然只是哼哼两声,没有睁眼。都不知道他在里面是怎样的辛苦,现在才会睡得这么死。可是,表面的创口可以清理可以愈合,而明成心里的伤呢?朱丽很无奈地想,苏家这一家人,以后可怎么碰面啊。以前文攻现在武卫,估计是不准备以后相见了。

朱丽无精打采了一天,晚饭后,疲倦如可乐里面的气泡,关不住地接二连三地冒,她也累了,这几天她也没好好睡个安稳觉,整个人处于绷紧状态,现在?现在神经疲软如旧毛线,松松垮垮。明成依然睡得香甜,连翻身都不曾。朱丽站在床边犹豫了一会儿,终于也躺到床上。

醒来时候也不知道是几点,看到床的另一边空空如也,朱丽心中一惊,禁不住跳起来,冲岀卧室。人还没全醒,差点撞到卧室门框。却见客厅才透入清淡的晨曦,阳台落地大窗前明成席地而坐,蔫头耷脑,整一幅沮丧透顶的剪影。朱丽站门口有多久,明成静止就有多久,两个人各想心事,久久无语。

好久,朱丽才拿手指轻轻叩了三下门,打破两人之间凝滞的寂静,明成却是过了好久才抬起头来,看向走来坐到他对面的朱丽。往常,两人只要坐在一起,肯定也是腻在一起,旁人在场也不管。但今天,谁都没有拉近距离或者伸出一只手的打算,两个人只是静静地面对面地坐着。

明成没勇气说话。他是从活生生的噩梦中惊醒的,醒了就翻来覆去再也睡不着,闭上眼睛,全是在里面不堪遭遇的回放,他很不愿再想起。辗转几下,又怕吵醒朱丽,干脆起床,坐到窗边,无聊地看下面小区昏黄的路灯。为了不去回想,他强迫自己一遍一遍地数着路灯,一遍一遍地数着看得见的窗户,敏锐地捕捉着哪家窗口亮灯,亮了几分钟便熄灭,然后强迫自己去猜想亮灯的会是卧室还是卫生间,那一家为什么亮灯。但时间不容易打发,挥不去的噩梦还是会顽强地跳出来提醒他里面的一切,他心烦意乱之极。

如今,面对朱丽一双清澈微怨的大眼睛,他很心虚,他恨不得钻地洞遁去,到某个人迹不至的地方大口呼吸。但他不是土行孙,他不得不面对着朱丽,不得不挣扎着道:“你再回去睡一会儿,等下还得上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