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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霭扭捏了一下,但两个老人都热情地邀她同去,两个孩子还上来扯她胳膊,她只好恭敬不如从命,跟滕家人一起去了机场。接到Sean后,两辆车,八个人,风风火火地杀到D市最有名的中餐buffet(自助餐)店,大吃大喝,美其名曰为Sean接风洗尘。

  出乎陈霭意料之外,Sean居然长得很帅,风度翩翩,既不像铁路工人,也不像有肾病的样子,为人处事很随和,还挺有幽默感,把两个孩子逗得哈哈笑,对滕姐也很照顾,不时地用一条长臂轻搂滕姐一下,看得陈霭脸红心跳,羡慕到嫉妒的地步。

  Sean在D市只住了一晚,第二天就跟滕姐一起开车去纽约。滕姐临走前,来跟陈霭告别,有点哽咽地说:“陈大夫,我这几天住在这里,打搅你了。现在我要去纽约了,一时半会不会回来,以后就拜托你—照顾我弟弟—他们了—”

  陈霭是个泪腺敏感的人,别人一哭,不管跟她相关不相关,她的眼圈就不由自主地红了起来。而且她这个人最怕离别,哪怕是平时关系不怎么好的人,一旦走了,她也觉得心像被人掏了个洞一样,空空的,没着落。

  陈霭陪着滕姐唏嘘了一阵,发自内心地感叹说:“你这个做姐姐的,对弟弟是真好。我没兄弟姐妹,真是羡慕你们呀—”

  “我家这么多口子,都指靠我弟弟,我们不好好照顾他,如果他倒了,我们全家不都完了?”

  “你们全家?”

  “我爸我妈,是不是指靠我弟弟?还有我的两个侄儿,是不是指靠我弟弟?连我国内那些亲戚,都是指靠我弟弟。如果我弟弟有个三长两短,你以为我那个弟媳会给我爹妈养老送终?你以为两个孩子跟着那个女人会有出息?”

  一席话说得陈霭茅塞顿开,肃然起敬,滕姐真是眼光远大,用心良苦,不光想到弟弟一人,还想到了爹妈侄儿一众人等,这可不是一般姐姐做得到的,这也让她越发舍不得滕姐走了。两个女人拉着手,叮嘱了又叮嘱,话别了又话别,缠缠绵绵,悲悲戚戚,场面十分感人。

  好在白人未婚夫看上去比较单纯,不然看到未婚妻跟一个女人如此缠绵,肯定要想歪了。

  当天晚上,滕夫人就打电话来核实:“滕非说那个贱女人走了?”

  “走了,走了,跟她未婚夫一起开车走了。”

  “那男人怎么样?”

  “挺好的,挺好的,又高又帅,人也很和气,对滕姐可殷勤呢—”陈霭不敢多说,怕滕夫人不高兴。

  哪知滕夫人很高兴:“哼,终于把那个瘟神请出门了!那个贱女人,也只有白人的洋玩意才能满足得了她,这下她应该不会缠着我们家滕非了—”

  陈霭又一次茅塞顿开,发现滕姐滕夫人都比她眼光远大,用心良苦。

  滕夫人邀请说:“今天上我们家来玩吧,我们搓场麻将,好好庆贺一下。”

  “哎呀,今晚不行,我在赶一篇paper(论文),马上要交的—”

  滕夫人坚持,陈霭更坚持,滕夫人坚持不过陈霭,只好不坚持了。陈霭仿佛打了胜仗一样高兴,因为她在实现自己的誓言:好好过自己的生活,不到滕家去,不管滕家事。虽说昨天刚跟一群姓滕的人吃过饭,但那也可以看成是吃的Sean的饭,而Sean还没跟滕姐结婚,不算滕家人。

  陈霭立誓好好过自己的生活,这个誓言也实现得不错,她的J-1waiver(访问学者豁免回国居住/服务期)办得很顺利。她把小张开给她的支票先转存在自己账上,然后用自己的支票付了院里发的工资,支票是直接寄到院长手里的,因为她知道赵亮的钱口袋很深,而且长着倒挂钩,放钱进去容易容易,拿钱出来难得难得,她再不敢用肉包子打狗了。

  院长收到她的支票,开了证明给她,她在中国驻美国大使馆的网站上打印了所需的表格,填好,连同院长开的证明一起寄到大使馆,很快就办好了waiver。

  她的H1-B也办得很顺利,办的加快,十五天办好,一下就签了三年。H1-B一办好,她就以博士后的身份上班了。

  虽然职称变了,但她的工作性质跟从前一样,仍然是做实验,读paper,写paper。她很喜欢这个工作,既能胜任,又能发挥潜能。不能胜任的工作,给她再多钱她也不喜欢,每分钟都是煎熬;太简单的工作,她又干得没劲,每分钟都是浪费,现在这个工作正好。

  她到美国的时间不长,但已经开始出成果了,她在两篇文章上挂了名,都是老板主笔,但因为她来的时间赶上了那两个projects(研究项目)的尾巴,所以也榜上有名,一篇是第三作者,一篇是第四作者。

  刚开始她还有点不好意思,两篇文章她都没写一个字,有个项目她连实验都没做,但却在论文上挂了名,好像有沽名钓誉之嫌。她跑去找老板,请求把自己的名字拿下来。

  但老板解释说,他们那个领域就是这样的规矩,只要沾点边的都会榜上有名,所以每篇文章都是一大串作者,多的时候可以多到几十个作者。懂行的都知道第一作者才是该研究项目的主力军,最后那个作者往往是项目老板,中间都是跑龙套的。

  哪怕是跑龙套,陈霭也很高兴,毕竟自己的名字变成了英语,上了英文的科研刊物。她在国内没发表过多少论文,在美国却一下就发了两篇,看来美国的科研也不难做。

  这段时间她还主笔了一篇论文,以第一作者的身份投给了一个conference(会议),如果入选的话,可以去遥远而美丽的K州开会。

  如果说陈霭在工作和学术上春风得意的话,那么她在人际关系方面就可说是冬雪失意了。

  这个“冬雪失意”的祸种,不是别人,就是她一来美国就认识的祝老师。

  祝老师在美国做访问学者的时间已经临近尾声了,虽然祝老师想了很多办法延长,但都没有成功,情绪十分低落。陈霭很同情祝老师,总是耐心听他发牢骚,想办法开解他。

  但她内心深处却热切盼望祝老师早日离开美国,她自从无意之中把滕教授借钱给小杜的事泄露给祝老师之后,就一直担着心,怕祝老师把这事捅给了滕夫人,引起滕教授夫妻不和。就为这,她在祝老师面前一直是小心了又小心,忍耐了又忍耐,无比窝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