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30节(第3/5页)



  陈霭解释说:“我没车,打电话叫滕教授送我来一下—”

  两人进了屋,滕教授一下就消失不见了。滕妈妈小声对陈霭说:“她在楼上大睡房里—你去试试看—别说是我叫你来的—”

  陈霭上了楼,来到masterroom(主人房,一般是房子里最大的睡房)门前,敲了敲门,没人回答,她小声说:“王老师,是我,陈霭—”

  里面传出滕夫人嘶哑的声音:“你来干什么?”

  “我—家里出了点事,想请你帮忙—”

  陈霭听到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过了一会,滕夫人把门打开一道缝,把陈霭放进去,又关上门,锁上,自己蜷回床上,钻到被子下面。

  陈霭一看,滕夫人眼睛红肿,鼻头发亮,披头散发,满脸晦气,实在令人不敢恭维。房间里有种关闭太久,空气不流通的特殊味道,还不是空房间那种尘封的味道,而是一种不健康的人气。陈霭恨不得打开门窗透透气,但她知道自己不是来休养的,而是来扑火的,应该把工作放在第一位。

  房间里没椅子,只有一个大床,两个床头柜,一个梳妆台之类的东西,陈霭没地方坐,站在床边说话:“王老师—”

  滕夫人问:“你家出什么事了?”

  陈霭刚才说自己家里出了事,完全是为了骗滕夫人开门,她编神话的水平不高,才编了个题目,还没编出下文,被滕夫人一问,立马现出原形:“是滕妈妈叫我来的,她说你一天没吃饭,怕你饿坏了,叫我来劝劝你。我去给你做点吃的东西吧,你想吃什么?”

  滕夫人不答话,眼泪却一股一股往外冒,鼻涕也来掺合,吓得陈霭到处找面巾纸,找了一阵没找到,就到浴室去,想抓个洗脸毛巾来给滕夫人擦泪,但东张西望了一番,没见着洗脸毛巾,只有浴巾,不禁好奇,滕夫人哭了这一整天,到底是用什么擦的鼻涕眼泪?不会是用被子擦的吧?管它呢,浴巾就浴巾,总比被子强,便扯了一条浴巾,递给滕夫人。

  滕夫人手里拿着一条大浴巾,又是擦泪,又是擤鼻涕,空挡里抽噎着说:“他们真—真是—不把我—当人啊!当着我的面,就—就—打情骂俏—眉来眼去—真是骑到我头上拉屎。呜呜呜—现在我还没死呢,要是我死了,我看他们肯定是等不到我下葬,尸骨未寒就要急着结婚—”

  陈霭顺势说:“那你更不该这样—糟蹋自己的身体了,偏要活得好好的。我先做点东西你吃,吃饱了我们再慢慢说—”

  滕夫人的生命意识似乎被煽动起来了,以白毛女当年“想要逼死我,瞎了你眼窝”的劲头说:“好!我听你的!”

  “你想吃什么?说了我好去做。”

  “我想吃炸酱面—”

  陈霭一听,马上行动:“我去做炸酱面,你可千万别又把门锁上啊—”

  “我先锁上,你来了我再开。”

  这下陈霭就有点搞不懂了,滕夫人锁了一整天的房门,应该是怕有人进来劝说,尤其是怕有人进来逼她吃饭,破坏了她绝食的计划。但现在她已经决定进食,决定要活下去了,怎么还得把门锁上呢?难道又怕有人进来谋杀她?

  陈霭很快下楼来到厨房里,开始做炸酱面,她估计其他人今天饭也没吃好,决定多做点,让大家都吃点,万一没人吃,也可以放冰箱里明天吃。

  滕妈妈跟进厨房,问:“她—好了?”

  “她说想吃炸酱面—”

  滕妈妈松了口气:“想吃东西就好。你看,我说的没错吧?她只听你的,我隔着门劝了一整天,她都不肯开门,送什么东西去她都不吃—”

  陈霭边做面边跟滕妈妈说话:“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滕妈妈叹口气说:“唉,还不都是因为我那个养女儿—。本来以为她这次嫁到纽约去,这里就该太平了,没想到临走临走,还闹这么大一出—”

  陈霭脱口而出:“您的养女儿多大了?还没结婚?”

  “哦,以前在中国结过一次的,后来离了—。我养女儿的婚期还有几天,但她这边的租约到期了,就搬我们这里住几天—”

  陈霭四下一望:“那她现在—在哪里—我的意思是您的—养女儿—”

  “今天家里闹翻了,我儿媳把她赶走了—”

  “闹这么凶?到底是为什么事?”

  滕妈妈面有难色:“唉,我没把你当外人,什么都告诉你,你可别在外面说。我这个养女儿呢,从小就是我带大的,跟我们家的关系—那是好得没说头了,就是跟我儿媳处不好,两个人总是闹矛盾—”

  “那您觉得到底是谁的问题?”

  “谁的问题都有。不过今天这事的确是我养女儿引起的,早上起来,她煮了两碗面,她一碗,我儿子一碗,我们都没份—”

  陈霭觉得这个养女儿真有点不可思议,这样做有什么用?完全是损人不利己,如果是为了讨好弟弟,那么这样做连滕父滕母都得罪了,又怎么可能讨好弟弟呢?当然她不会把这话说出来,说出来就不是救火,而是煽火了。

  滕妈妈叹口气说:“唉,我早就知道我儿媳跟我这个养女儿处不好,我儿子当初要办他姐姐来美国,我就很反对,花十万块钱不说,还惹出一身麻烦,何必呢?但我儿子不听,说‘我要是听她的,连你和爸爸都得赶出家门去’。我养女儿也不高兴,说我不把她当亲生女儿看待。陈大夫你说,他们把话说到这个地步了,我还有什么办法?”

  陈霭不明白滕教授为什么一定要把姐姐办到美国来,但她没问,看滕妈妈自己会不会谈到。

  滕妈妈果然谈到了:“我儿子心肠好,看他姐姐姐夫在国内都下了岗,日子过得紧巴不说,还拿断了工资,没有退休金,也没医疗保险,怕他们老来无靠,就想把他们办到美国来。他叫他姐姐姐夫都去学烹调,学了好到美国来当大厨。我这个养女儿最听我儿子的话,就去学了烹调—”

  “那滕教授的姐夫—”

  “他姐夫—是个不上进的人,成天打牌赌博,我儿子说就算把他姐夫办出来,他姐夫也不会好好干活挣钱,还是该我养女儿养着,不如干脆离掉,我养女儿还可以找个美国人结婚,解决身份问题。这不,我养女儿真的找了个美国人,这下就能解决身份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