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 蝉(第5/7页)
衣川愕然,放下了手中的酒杯,久木自顾说着事情的经纬。
衣川默默听着,等久木一席话结束,迫不及待地问:“你这么做行吗?”
“什么行不行?”
“不后悔吗?”
说不后悔是骗人,但现在再怎么做也于事无补。久木微笑点头,衣川突然压低嗓音问:“以后有地方去吗?”
“没有……”
“那你今后怎么生活?”
“反正总会有办法的。”
说了以后,才发觉这句话和凛子说过的话如出一辙。
“如果离婚正式成立的话还得付赡养费吧?”
“还有世田谷的房子,问题不大。”
“全部给嫂夫人?”
久木点了点头,发现自己这一个月来对金钱物质的执着心也淡了。
“都到了这把年纪,你也真是与众不同。”
“是吗!”
“一般来讲到我们这个年纪,多少能分清轻重,知道什么可为什么不可为。当然也想谈谈恋爱,看到好女人也会想去勾引。但是迷上女人,连工作地位都不要了,那不是血本无归,真要是这样,那和街边发情的猫狗无异。”
衣川说的没错,但太过严苛,好像有妇之夫爱上别的女人,一头栽进爱情中是相当愚蠢的行为,如同发情的猫狗一样。
久木缄默不语,衣川也觉得自己说得过分了些。
“唉,喜欢上一个人也没什么,但要适可而止呀!”
说完,又向老板要了冷酒。
“真没想到你竟如此纯情!”
“纯情?”
“不是吗? 迷恋上一个女人,连地位、收入和家庭都不要了。”
这与纯情不同,是打从身心深处相爱相恋的结果。他想告诉衣川,但觉得用语言难以表述,干脆保持沉默,衣川反而幽幽地说:“也许我是在嫉妒你。”
“嫉妒我? 为什么?”
“她确实是个好女人,如果你不出手,或许我就要追了,实在可惜……”
衣川向他倾诉感情的事这还是头一遭。
“既然被你抢去了,我也只有死心。”
久木继续缄默,衣川想起什么似的:“前些天她来找过我。”
“到文化中心?”
“四五天前吧! 她突然来访,说如果可能的话还想从事教书法的工作,所以接到你的电话时还以为是为这事。”
久木不知道凛子一个人去拜访过衣川。
“她很顽强,大概是看你辞职了,想找份工作吧!”衣川停了一下,又说出意想不到的话:“当时她还问我你太太在哪里上班?”
久木以前跟凛子讲过太太在陶器厂当顾问,但没多说。
“她问了两次,我只告诉她在银座的美装堂,不要紧吧?”
“没什么……”
寄走离婚申请书后太太也没说什么,也不觉得有过什么特别的麻烦,为什么凛子要问这个呢? 久木正觉得奇怪,衣川上身轻靠过来:“跟你说这种话也很奇怪,不过她看起来更漂亮了。”
谈到的事关系到凛子,久木又不能明确表示有同感,只顾盯着吧台的白木头看。
“她变了,或许是你使她变了,以前她都拘谨得一副男女授受不亲的样子,现在却风韵迷人,十足的女人味儿……”
开始喝冷酒的衣川有点醉意,眼神飘渺:“或许你每天看着没有感受,但她胸口那么白嫩,这样说可能要挨你骂,不过真的感觉那肌肤好像有吸引力似的。”
凛子究竟穿着什么样的衣服去找的他? 平常她多半穿素色洋装,也可能因为是夏天,穿着领口比较大的衣服去的吧。
“接待处的女孩都说,她是妖艳甚于漂亮,那种妖艳的感觉,女人看了都打哆嗦。”衣川这样夸人还是头一次,久木觉得好像在说自己似的低头不语。
“她也比以前瘦了,脖子细细的,不过这样反而更性感……”
凛子这阵子确实因为天热而没有食欲。
“她那样子就是所谓的红颜薄命吧。”
“薄命?”
“她走时低着头,看那背影有些脆弱无依的感觉,让人有点牵挂……”
衣川一口喝干冷酒,有点自暴自弃的口气:“唉,你可要好好照顾她啊!”
在小餐馆吃喝一顿后,又转到酒吧继续喝,衣川谈着自己的工作,久木只有洗耳恭听的份。男人失去工作,就连话题也少了,在那种落寞的感觉中走出酒吧,分手时衣川特别叮咛:“小心,保重啊……”
他的语气和刚刚不同,让久木感受特别亲切。久木轻轻点头,衣川主动伸手握别。轻轻和他握手道别,久木这才发现自己是头一次和衣川握手,感觉诡异。
那握手究竟代表什么意思,衣川极其自然地伸出手来,“保重啊”也说得特别亲切,留在久木心中久久难以忘却。
在回家的车上,久木一直想着这事,但不得其解。回到涩谷房间,已经十一点了。
他先进浴室泡过凛子为他准备的热水澡,换上睡袍,躺在沙发上。电视里正播着新闻,他降低音量,喝了一口啤酒后,对站在厨房的凛子背影低声说:“我刚才和衣川在一起。”
凛子猛然回头看他一眼,立刻又没事人一般继续泡茶。
“他说你变得非常漂亮。”
“他就会这么说。”
“你去求他找工作?”
“以前求过他,一直没有回信儿,反正去试试,不行也无所谓。”
凛子端着自己喝的咖啡,并坐在沙发上。
“跟他说我辞职了,他说我糊涂。”
“那也太过分了。”
“他嘴巴是坏,但我明白他的意思。”
久木说着,眼睛还盯着电视。
“你问他银座的店?”
突然一问,凛子似有心理准备,干脆地回答说:“我去见过你太太了。”
“有什么事吗?”
“没有,只是一直想见见她……”
去看心爱男人的太太,那是怎样的一种心理? 作为第三者她当然会好奇,但直接去见还是够大胆的。久木也对凛子的先生感兴趣,但却没有主动去看他的勇气。
“我只是远远地看一眼而已。”
太太现在正在银座的陶器店帮忙,看到她并不难。
“很好的一个人。”
听凛子这么说,久木不知怎么回答才好。
“我好像明白你为什么喜欢她,她到现在还是很苗条,做事也利落……”
太太外出工作后是变得年轻了些,但毕竟是五十多岁的女人,和凛子几乎差了一轮,说年轻也很有限。
“连那么好的人也会离婚! 当然,弄成这样都是我不好,可是看到她以后,我莫名其妙地害怕起来……”
“害怕什么?”
“岁月啊! 经过十年二十年,人的心情都会改变。你结婚的时候也应该是很爱太太,想和她建立一个幸福家庭的,现在却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