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1  信者得爱(第4/6页)

“你哪里来的自信,认为自己足够了解他?”

“因为他简单。”她甚至笑了,“他真的很简单。”

比起搬弄人心的阴翳,有的人在乎和追求的,一直是关于这个世界的秘密。

叶伯宁不为所动,只把暗自轻敲的指节一停:“不如实话告诉你,家父那边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或许没多久就会找老三谈。他迟迟没有成家,老头子也挺操心的,但……”话及此,本就低沉的嗓音透出厚重的冷漠,“并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叶家的门。”

“撇开我们刚才所讲,其实我本人对你的家庭遭遇很是同情,可惜老人家让我传达的内容,你恐怕不会爱听。

“你是聪明人,我一个成年男人说这样的话,难免显得欺负你,怎么看都有恃强凌弱的嫌疑。可门当户对四个字,虽然看着迂腐,谁又能否定它不是个道理。”

表达明确,一撇一捺都是字面上的意思,倪年缄默无语得像口井,直到--

“何况我依稀记得,你父亲一案当年闹得满城风雨,恕我直言,叶家实在无法接受一个盖棺定罪的……”

倪年按住桌面站起来。

叶伯宁眉间皱纹隐隐拧出一个川字。

“叶先生。”她牢牢盯住他的眼睛,唇齿间有隐忍的力道,“咱们今天所谈的事情,您有您的立场、目的,我有我的态度、坚持,这些都无可厚非……但我必须纠正您的是,我父亲他,是因公殉职的烈士,不是死有余辜的罪犯。”

“噢?抱歉,看来是我疏忽了。”叶伯宁亦起身,高高大大的身影占据另一端,像尊推不倒的神像,“话已至此,你可以利用未来几天时间好好考虑,除了鲤城那座大厝宵想不得,其他合情合理的条件,尽管提。相信小倪姑娘能如三年前那样,做出令人满意的、有利的,正确判断。”

值夜的产科一如往常,从责任病房回到六病区护士站,倪年坐到电脑前录入检查信息。午时与叶伯宁谋面的幕幕场景游经脑海,她不知不觉地停下了敲击键盘的指尖,又不知不觉地叹了口气。

好累,一种疲惫的郁结。

极欲找个地方喊两嗓子发泄,又心有余而力不足。

她靠到椅子里,两手一摊蒙到脸上,使劲搓了搓。

“姐!”

一道刻意压低的叫唤擦过耳畔,倪年在座位上顿了顿,才隔着指缝瞄过来。

倪哲两胳膊肘架在护士站长长的台面上,一副惊喜上门似的窃笑。

“……”倪年果真蒙了一脸,走过来靠到台子边与之面面相觑,“这都几点了,你不在宿舍睡觉,大老远跑到这边来干什么?”

“来看你呀!”小子乐呵呵的,精神好得要命,拎出勾在指间的KFC袋子,“喏,给你带了盒蛋挞!和科室的姐姐们分着吃。”

她狐疑地接过手,抖了下眉头,示意他自己说。

“同学生日在家聚会,就住这附近小区。记得你好像说过今天值夜来着,于是过来看看,顺便透透气。”

“那个小尾巴?”

倪哲耳朵骤红:“呃,要不要这么准……”

大约是今天第一次笑得如此由衷,倪年假意唉声叹气:“不好玩,你这家伙也太容易被猜中了。”

他低下头去摸脖子,一股子难为情。

“所以呢,在一起了?”

“没有。”

“唉!”说好的女追男隔层纱呢!倪年实在没忍住,用力推了下弟弟的肩,“我认识你二十多年,怎么从来没发现你这个人这么难追?”

“……”

“还有,人家女孩子过生日,你不和大伙儿一起陪着庆祝,玩玩游戏打打牌,跑来给我送蛋挞?哎哟倪哲同学,我真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

倪年扶额着急的模样太逼真,惹得倪哲闷声笑个不停,末了,他伸手将她头顶的燕尾帽整得更端正:“你是我姐啊,不管爸妈在不在,我任何时刻想着你都是应该的。”

“你不能这么笨,要学会把这份心意留给喜欢的人。”

“我被分走了,谁补给你?”

“我补给她。”

走廊里响起第三个声音。

倪哲转头,一直挡住倪年视线的个子随之让开了一条道。

“咦,叶老师,你怎么溜出院了啊?”

拆掉绷带的男人又恢复了往常模样,只是脸色上仍然还有些伤后未愈的孤虚。叶鲤宁提步过来,接近倪哲时抬手拍了下他的后脑:“经医生批准同意出院,不是溜。”

“噢……”

接下来十余秒钟没人说话,鸦雀无声。

倪哲多少察觉出了什么,机敏地瞄了二人一眼。叶鲤宁两只眼睛都在姐姐身上,姐姐却不看他,眼观鼻,鼻观心,顾自低头翻着本册子,内容却是倒的……

“出院了就在家好好待着,半夜三更瞎跑什么。”倪年绷着脸,语气还是刚才“教训”倪哲时的样子,忘了切换。

她主动说话,叶鲤宁居然觉得被安慰到:“打了十多通电话都无人接听,我怕你不理我了。”

不是故意不接,手机在更衣间铁皮柜里锁着,她听不见。眼看对方一副负荆请罪的知错模样,本就心有烦闷的倪年决定按兵不动,没好气地任之误会,继续低头做作地翻东西。

叶鲤宁垂眼看了看,伸手上去给她将册子倒正了方向。

“……”

“……”尴尬中的倪哲想笑却不敢,站好伺机撤退,“咳!那我回同学那儿去了啊姐,得空记得打个盹。叶老师再见。”

电梯静悄悄地关上门,倪年把册子一盖,终于给了叶鲤宁正眼:“你呢,不走?”

“你只管忙你的就好,我到旁边坐着。”

什么?这是准备在医院待通宵的意思?难道脑震荡的后遗症是以为自己铁打的筋骨吗?简直气不打一处来,然而他精神不振的样子又让人撒不出气,倪年只好扒出身子拦住他:“我真是败给你了……跟我过来!”

她带他到科室休息间,唰地拉上帷帘,搬出自己那张便携折叠床。

空间不大,他挨在墙角轻轻解释:“我去过你家,结果开门的是司徒今,她说你今晚值夜。”

倪年闷闷地不想说话,弄妥帖了就准备出去,叶鲤宁及时把人拉住,拉到眼皮子底下拴着,轻扣住她的下巴。

“二姐告诉我了。”

他没有说告诉了什么,也没有提那人的名字,但不妨碍倪年领会其中庞然的愧意。

“有些东西早前就该交代,是我没来得及。你生气就大胆的,要算账就找我,别自己闷着,嗯?”

倪年抬起耷拉的眼角,瞥见他额骨处正在结痂的伤口,不是不动容:“医生真的允许你出院了?”

“我怎么可能拿脑子开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