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2  此心安处(第2/4页)

中途叶鲤宁问她还回美国吗。

管泽怡微微一怔,慢慢摇头,想到缘分已尽的华裔前夫,便胸口一窒:“人生难料着呢,当年我怎么也不愿轻易回来,现在却……叶鲤宁,你说如果那时我选择跟你回国发展,一切会不会都不一样?”

她是期待他会说“会”的。

只可惜,清醒冷静如他,不打算回答这样毫无意义的假设,而是站在仅存的朋友立场,询问她接下来什么打算。管泽怡把目光从那成熟倜傥的人影上移开,所幸提到工作,她才又抖擞精神,简单讲了讲之前接触的几家相关单位。

“挺好。”他说。

“你看我,真是一孕傻三年,你来了我都没给你倒杯水……”管泽怡往床头柜上拿水壶,什么东西被衣袖带到,掉到了地上。叶鲤宁一面弯腰去捡,一面说:“我不用,这就走,你好好休息。”

是支长度大约十五公分的发簪,顶端用的珊瑚粉色老琉璃珠,又嵌了一颗淡水白珍珠,精致典雅。管泽怡见状,笑了笑:“我要出院了,这是一直照顾我的病房护士送我的礼物。她自己做的,手好巧,我得赶紧把头发留长。”

叶鲤宁闻言,顺势去看责任护士的卡片。那簪子握在手里,珍珠圆润,琉璃晶莹,他看着那名字,那名字也看着他--倪年。

“那姑娘人挺好的,要是没有她,我都不敢进产房。”

他把簪子放回原位,回了声:“是吗?”

叶鲤宁没多待,前后大约十来分钟,就告辞离开了。管泽怡欲言又止,想想作罢。她内心也清楚,往事如烟,太多东西已经物是人非得不成样子,如今仍能平心静气地面对面,好过老死不相往来的红眼。

住院部敞亮的大厅里,下了班的倪年被截在角落,不得脱身。

“先生,照顾您太太是我们的工作,真的不必言谢。”

那矮矮胖胖的男人伸手过来想揩油,又被避过。

“别呀小倪护士,你说你每天这么辛苦,是不,我就想约你吃个便饭而已……”

“不用了,我有约。”

“蒙人呢?”男人哪里信,“我懂,你是怕我老婆知道是吧?放一百个心,我保证不会传到她耳朵里。”

到了这个节骨眼上,倪年有些克制不住了:“先生,这些话由我说或许不合适,但您作为丈夫,有责任和义务陪着待产的妻子。她辛苦怀着三胞胎住在我们六病区,昨天出现两次胎心胎动异常您都不知道吧?好在她是个很勇敢的女人,而您的言行我不想评价。但是您再不让我走,我叫保安来了。”

男人油脸一红,噎了半晌,终于按捺不住地嚷道:“怎么说话呢你?我说你装什么装啊,真以为自己长得仙女似的,在我这儿假清高?找你吃饭是抬举你。”

倪年转身便走,谁知对方横手抓过来,愣是要和她在这住院部大厅拉拉扯扯。就在脱口喊保安的瞬间,倪年猛然从人群中目击到一颗救星,她以为自己花眼,却不由自主地叫道:“叶--”

完了,这紧要关头,压根喊不上名字。

然而叶鲤宁被成功惊动,目光往角落投去。

真的是他,倪年大喜,使力摆脱纠缠者,急中生智:“你上个洗手间怎么那么久?我还以为你掉进去了!”

叶鲤宁钉在原地,被小跑上前的倪年抓住一条胳膊,迷惑间听她埋首求援:“帮个忙。”

要意会当前状况无须花太多时间,他配合着牵过她的右手扣在西裤侧边,戏感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遇上排队,你别生气。”

“晚了,回去跪键盘。”

“又跪键盘?上次跪过了,换遥控器。”

“……”

喂,这样下去是要怎么接话……

余光瞟见那矮胖男人正在打量他俩相扣的手指,又因为扯谎,倪年整个人红得像被蒸熟了的虾子。叶鲤宁极有耐心地向那男人递过去一道冷漠的眼神,然后牵着倪年离开是非之地。

矮胖男人不甘地咂嘴:“还……还真有约?”

走出医院,叶鲤宁松开手。

一路上倪年大致猜到他是来探望605房的,只庆幸遇上了解人急难的活菩萨,忙不迭鞠躬:“谢谢您啊叶师傅,多亏碰到您了,谢谢!”

刚才一切发生得棘手,叶鲤宁从头至尾没正眼瞧她。现在他俩面对面,倪年颊上浮起的红晕未退,日光一照,让叶鲤宁蓦然联想到刚才在管泽怡病房里,他握过的那支簪子。

剔透的珊瑚粉,很像,很漂亮。

他正正色,让她说了说来龙去脉,然后道:“离这样的人远些。病人利益的确要放在首位,时刻顾及,但如果严重损害到自身名誉,未免得不偿失。”叶鲤宁并不拐弯抹角,他整个人清逸无双,语气却和手里拎着的黑色真皮包一样严肃,像个长辈,“有必要的话,请求院方协助或报警。”

其实倪年有些开小差。

不仅仅是因为那一本正经吐字的声音,仿佛能骤然带她回到那个迷迭萦绕的更衣室,还因为……刚刚情急之下的牵手,在放开以后,她手心里的每一条掌纹,居然开始清晰地记起他左手干燥的温度。

太奇怪了,太吓人了。

“我当然明白,谢谢您。”

接下去应该是道别,然而倪年脸上欲言又止的神情被叶鲤宁察觉,他有意识地延迟了那句“再见”,等了等,果然目及她启唇:“我能知道您的名字吗?”

像刚才那样紧急刹车的情况,挺棘手的。

“叶鲤宁。”无状的风吹过他站立的地方,他说的话也渗进风里,“鱼字鲤,宝盖宁。”

“我叫倪年,倪匡的倪,新年的年!”礼貌起见,她也大方地自我介绍,接着微笑挥挥手,“那叶师傅再见啊。”

她向左,他向右,在医院外的长街分道。

叶鲤宁走出十几步,踩着树影的长足一慢,回身看了眼远去的窈窕背影。

所以,为什么还是喊“师傅”?

生活在每天二十四小时的更替下推进。

然而就在大家都忙蒙圈的时候,人间蒸发二十来天的陈勒重返地球。

东八区的倪护士在医院食堂一角扒完午饭,刚戴上耳机,就听见语音软件那头传来一声性感嘹亮的冯巩式开场白:“我想死你们啦--”

同样在午休时间被逼上线的伍月,啃着金枪鱼三明治埋汰:“你大半夜的不睡觉,约什么激情群聊啊?司徒呢,没喊?”

多伦多夜色如墨,苏黎世却是清晨,陈勒呵呵:“拉倒吧,爷也得有那胆量喊那大魔王起来。”

也对……

倪年、伍月心中异口同声道。

前些日子和一群鬼佬没日没夜地烧脑开发新程序,中途还飞去硅谷参加了一趟今年的北美互联网大会,让优雅硬汉陈勒忙得帅气值下跌了十几个百分点。现在终于得空,他是真想念他可爱的中华美少女们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