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兰迦城(第4/5页)

她缓缓抬头,未施粉黛的女子,容颜清素,双眸却濯濯如水,一泓清澈似樊域日夜不息的曼罗河。

凝白如玉的肌肤,虽不若樊域女子的白皙,却更加明媚娇艳。

樊域王不禁感叹:“麝月公主,果然名不虚传!”

麝月不语,雪筝公主冷声道:“父王,麝月公主如此美艳,自当留在父王身边侍候才最合适不过。”

樊域王点头说:“嗯,我身边除了苡柔,便也没有个称心的婢女,汉人女子进我樊域皇宫,只能为婢,只是怕委屈了麝月公主……”

“呵,既然大良已亡,麝月便是庶民,又何来委屈一说?况且,她留在玄澈身边也只是个婢女而已。父王,听说麝月歌舞卓绝,当初,便是因玄澈见她一舞,才向大溏要了她做礼物,父王素来喜欢歌舞,麝月留在父王身边,是最好了。”雪筝说得头头是道。

樊域王慵懒地靠在绵软的白色皮毛毡毯上,眼目微眯,他上下打量麝月,麝月不敢再抬头,樊域王的目光贪婪而痴迷,她心跳不止,似乎有点懂了,他说汉人女子只能为婢,而樊域的婢女又对苡柔那般恭敬,想必,苡柔便虽是婢女身份,却只怕也是这樊域王的女人吧?

而此时,雪筝公主的一言一句,分明是在将自己推给樊域王!

怎么办?她攥紧衣袖,却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玄澈,他到底去了哪里?她不要留在这个王身边!不要!

可是,她忽然想起苡柔的警告,抬眼看一眼雪筝公主,雪筝公主目光悠然,这想必就是她的目的,如果公然反抗,定然是……杀身之祸!

那么,恐怕她等不到玄澈来,便会被害死!

可是……玄澈会来吗?

麝月心里忽然犹豫万分,玄澈王子,这个被樊域奉为神一样的男子,会为了她来反抗他的父王吗?

她心底冷笑,这几乎不可能的事情,她是不是本身就不该寄望?

“苡柔,带她去沐浴更衣。”樊域王一声令下,苡柔从旁边漫漫丝纱后走出来,原来她一直在。

麝月抬头看她,她依然面无表情:“走吧。”

麝月缓缓起身,跟在苡柔身后,一路之上,华灯宝炬,火红灯纱,一路旖旎如神仙梦境,霓虹九重、云蒸霞蔚。

来到一处殿阁,上有苍劲的樊域文,麝月抬头看去,苡柔轻声道:“这里是沐仙殿。”

苡柔挑开沐仙殿水晶帘,回头说:“凡是要伺候王的女人,都要经过沐仙殿圣水沐浴,洗去身上尘埃。”

伺候王!麝月双眸惊动,怔怔不前。

苡柔道:“不要忘记,我怎样提醒的你?要命还是要尊严?要活着?还是要清白?我想……你应该是聪明的女人。”

“那么,你是王的女人吗?”麝月脱口而出。

苡柔背对她,身子一颤,冷哼一声:“不是,又怎么能在樊域皇宫里活下去?只是汉人女子只能终生为婢!”

终生为婢!

四个字如同心口陈旧的伤口被倏然撕开。

曾经,那个人!那个满手鲜血,将她的族人赶尽杀绝,那个将他的弟弟送入虎口的男人是怎样决绝地说出过这四个字!

那是她此生无法忘记的恨与屈辱!

她那个时候便发誓要活下去!而玄澈,亦曾说过会帮她要了他的命!

她不能死!不能!她还有国恨,还有家仇!

她攥紧衣袖,迈步走进去,如今,她只能赌一赌玄澈对她,是否有哪怕一分的真心在!

麝月走近沐仙殿,深吸一口气,沐仙殿的奢华,更远胜于中原皇宫,浴池由玉石砌成,水晶珠玉的雕刻布满浴池四周,汤汤浴水,浮着一层血红曼珠沙华——樊域神圣之花,蒸蒸雾气,水澜泱泱,清凉与舒适相得益彰。

苡柔为麝月褪尽衣衫,麝月整个人没入兰汤碧水之中,苡柔放下三重帘纱。仿佛好久未曾沐浴过了,全身浸在温热的水中,虽然是如此的情境下,整个人亦都软绵绵了。

玉指捏起水面漂浮的花瓣,麝月侧头沉思,这血一样红的曼珠沙华,究竟有怎样的传说?樊域开满了血红色的花,以白为主的樊域宫殿内,开满的曼珠沙华果真便如血路一般。

想着想着,竟困得眼皮沉重不堪。

她心内猛地一惊,难道这浴水中……这花瓣?

她用力想要起身,果然,身子如同不是自己,根本不听控制——有毒!

她回头看苡柔:“这……这水中……”

“水中无毒,是花瓣里有软梦香。”苡柔淡淡道,“等下,王便会来,你好好伺候,便不需我教你了……”

“你……”麝月呼吸困难,“我要见玄澈王子……”

“不可能!”苡柔冷眼看她,“难道你不知道,这沐仙殿除了王和王的女人外,任何人不准入内吗?”

什么?!麝月无力地看着苡柔,苡柔目光冷冷的,居高临下。

她秀美的脸上,依然冰凉没有表情。

此时,殿外传来一声厉喝:“我要见父王!”

是玄澈!

麝月如同在漆黑的暗夜里,看到一盏明灯,在几乎绝境的沙漠,觅到一片绿洲……

她想要大声呼喊他,可是却发现她连开口的力气也逐渐失去了……

双眼沉重不堪,昏昏欲睡,只看到水雾氤氲,和苡柔转身而去的背影……

沐仙殿外,帘纱重重,随风舞动如云霭漫天。

帘幔外,玄澈长身玉立,帘幔流动在他俊美脸上,邪魅修长的凤眸半睁半闭,睨看着前方阻挡的兵卫。

兵卫们亦犹豫不前,进退维谷,玄澈冷声道:“我不过去见父王,为何拦我?”

玄澈眸中冷冽冰寒,人人噤声不敢回话,突然一个女子声音传来:“是我要他们拦你!”

玄澈侧眸看去,却是雪筝公主,他并不显得意外:“是你!也只能是你……”

“王弟,你不会不知道父王在行拜礼的时候,是绝不准任何人打扰的。”雪筝若无其事,白皙美艳的脸上不惊波澜。

玄澈冷笑:“拜礼?父王为何在此时行拜礼?只怕是……”

“不管为什么,自我樊域开国,王行拜礼之时都是不准任何人惊扰的,你该知道。”雪筝走到玄澈身前,目光郑重,“王弟,你不会想……”

雪筝公主没有说下去,玄澈却知道那两个字是——造反!

玄澈琥珀色眸子映出雪筝冷漠的脸,两人僵持,最终还是雪筝柔和了目光:“王弟,我这都是为你好!你以后将是樊域的王,受万人敬仰,又何必……”

“是为你自己吧?”玄澈唇角一扯,鄙夷不屑,“王?是你想当王后吧?”

“你……”雪筝脸色涨红,气急,“若我想当王后,嫁给谁都是一样的,相反,你也该明白,谁娶了我,谁才是樊域未来的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