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卷 忘川·雪敛(第4/6页)

他嘴角的笑意越发深了:“那我们把这个厨子挖走吧,以后每年都让他做给我们吃。”

她看着眼前这个少年,他的笑容纯粹又明亮,和她初见他时一模一样。哪怕他如今是她口中的殿下,是别人眼中将要继承大统的储君,可他待她,仍如当初一般诚挚。

她紧紧地端着碗,声音却不由得放轻:“好啊。”

南方温暖,虽到了冬季,却没有半分要下雪的征兆。雪敛在熏香炉投进一块沉香木,屋内浮起幽香。叶故正捧着一本兵书看,林荆阳突然派人火急火燎地将他叫了过去。

他走到门口时雪敛叫住他,替他系上白绒大氅。他垂眸看着矮自己一个头的姑娘,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她瞪了他一眼,他才笑眯眯地收回手。

来到前厅时,林荆阳一脸严肃地坐在一旁,中间跪着一人。叶故看了半天,想起那是派去镇守淮州的副将。

这一年来泞淮两城的情况悉数被他们掌握,朝廷仍不知道此地已失,前几日淮州的督军却趁他们不注意逃了出去,待发现时已追不到踪影。

如此一来,朝廷不日之后便会知道林荆阳密谋叛变,如今虽然他们手握六万兵力,却远不能和王师相抗。

副将不停地请罪,叶故沉默半晌,将他扶起来:“事已至此,还需立即找到应对之策。”

林荆阳眼角动了动,良久,缓缓地吐出两个字:“南疆。”

南疆邻蛮夷之国,是大晋边疆第一道防线,驻军十万以御蛮夷,但近年来蛮夷与大晋交好,边疆也呈向荣之态。若能获得这十万大军的支持,局势便可回转。

南疆主将是将军许尹,常年驻守南疆未曾回京,林荆阳对他并不了解,但事到如今除了他,已无其他可能。

一番商议下,林荆阳当即决定带叶故前往南疆,争取这唯一一丝机会。

雪敛抬头看了眼苍白天空,从房顶一跃而下,待叶故回来时,出门的一应细软都已收拾妥当。

七日之后,他们到达驻军大营,许尹对于林荆阳的到来明显十分惊讶。将营帐内其余的人遣退,又留了雪敛在外守着,林荆阳将事情和盘托出。

许尹看着叶故递过来的遗诏和密信,久久没有言语,这件事凶险万分,他们也拿不准他到底会如何选择。

林荆阳咳嗽一声,对叶故道:“殿下先请移步帐外,我与许将军有几句话要说。”

叶故一愣,随即转身离开。营帐外雪敛站得笔直,他轻手轻脚地绕到她身后,忽地捂上她的眼睛。她挑了挑嘴角,嗓音依旧淡淡的:“无聊。”

他笑了一声将手放下,紧紧地挨着她的肩膀:“冷吗?”

她摇摇头,一句“不冷”还没说出口,他的手臂已经绕过她的后背落在她的肩上,将她整个人揽进了自己的怀里。

他将下巴抵在她的头顶,她整个人都埋进他怀里,听见他带笑的嗓音:“这样就不冷了。”

来往巡视的士兵朝他们投来奇怪的眼神,他却一刻也没松开,在这苍茫天地间好像只余他们两人,要拥抱到天荒地老。

过了很久,林荆阳才从营帐出来,对叶故道:“他同意了。”

叶故大喜过望,跟着他回到了为他们准备的营帐,林荆阳看了眼雪敛,淡声道:“去找些炭火来,这儿太冷了。”

雪敛应声而出,片刻之后,他才看着叶故:“但是他有条件。”

叶故皱起眉头,听见他继续说:“你要娶他的女儿为妻,登上皇位之后封后。”

他猛地一下站起来,脸上喜色全无:“那不可能!”

林荆阳也沉下脸:“现在是什么时候,怎能由着你胡闹!若没有许尹的支持,一旦王师兵临沁州,你我便只有一死,还谈什么大业!”

叶故死死地捏着拳头,林荆阳多说一句,他的脸色便苍白一分,可眼底倔强的光芒却越来越盛:“这恐怕不是许将军的条件,而是你提出的交易吧?”

林荆阳冷着脸不说话,雪敛拿回炭火正掀了帘进来,被他一声吼:“出去!不准进来!”

叶故气得咬牙:“雪敛是我的侍卫,别人没权利命令她!”

他两三步走近,将一脸茫然的雪敛护在身后,对着林荆阳冷声道:“这一年以来,你要做什么,怎么做,我从来没有反对。但这件事我绝对不会同意,你既奉我为君,便应当有为臣之道!”

他拉着雪敛快步走出营帐,在门口时又顿住:“这件事我自己会和许将军谈,你说的那个条件,我绝不会答应。”

雪敛仰头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少年,不知从何时起,他已有了为君风范。

寒风吹进营帐,一人高的青铜烛台摇曳出幽光,林荆阳看着他们离去的方向,良久叹声道:“此女误事。”

第陆章

离开南疆的时候,叶故已和许尹达成交易。一旦叶故登基,便封许尹为云南王,以云南为封地,三代世袭。

林荆阳因此又和叶故大闹一场。

大晋开国皇帝叶慕曾是前秦最后一位外姓王,当时便是以云南为封地起兵反秦,才建立了这晋朝江山。自叶慕登基后,便下旨永不封王,以绝后患。

叶故为了不娶许尹之女,竟答应封王,这如何不让林荆阳气愤。

回到沁州之后,朝廷那边果然已经有了动静,派兵十万剿灭叛贼。林荆阳让人将真假太子和七皇子篡位一事编作童谣散播出去,一时间人人争相传唱,消息很快传到了上京,引轩然大波。

冬月十七,林荆阳以“清君侧诛奸臣”为名于沁州举兵,叶故持密诏动员全军,许尹十万大军余三万留守南疆,其余七万赶往沁州与他们会合。

战争一旦打响,再想停下,便只有成王败寇之日。

有时候雪敛会站在花影树冠下,远远望着立于千军万马前的少年,他身姿高大,背影挺拔,当有为将气魄,为君风范。可她仍能想起一年前,他的眼睛像星辰明月,搂着她相拥入眠。

冬末,两军于汾丘相遇,激战两天两夜,王师大败,许尹领军乘胜追击,一路攻破江南十三州。林荆阳派去游说各大将领诸侯的谋士也纷纷传回捷报,表示他们愿匡扶正统。

三月之后,叶故率军陈兵潼关之下,潼关是上京的最后一道关口防线,一旦潼关失守,便可直达王都。

潼关守将杨念是当今贵妃之兄,深知成败关键,下令死守潼关。而勤王之师也正从各地赶来,一旦将叶故形成包围之势,局面则会十分不利。

叶故和林荆阳连夜商讨进攻潼关一事,翌日清晨率先发动攻击,但潼关易守难攻,两日下来毫无进展,死伤惨重。

许尹看着通关地形图皱眉良久,凝然道:“守城副将曾是我手下小将,他待我十分忠诚,若能和他取得联系,内外夹攻杀了杨念,届时潼关军由他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