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望京的宜家那么大,绝望过后,总伴随萤火虫的光(第4/5页)

且苏青也不想扮成临水照花人的自恋型怨妇,连呼吸都是“你负我”。

凡事讲究姿态的苏青,依旧还是想留个光芒万丈的形象给前男友,在他受难之时,也会想到过去的日子那么美好,有这么正的妞儿曾经爱过他。

真的爱白凯南吗?难说,但一想到白凯南睡得迷迷糊糊的,还不忘帮她捂手的事情,再加上他壮汉面具下孩子气的眉宇,她心头也一阵热。

真有那么几秒钟,白凯南要是开口说复合,苏青觉得自己会立马答应。

但是食物端上来后,她恢复了理智。

都是挎着这一堆隔板托儿,满北京城跑了一天给饿的,苏青点的营养杂粮粥和芝麻糊很快见底,待她吃完第一个虾饺,白凯南点的炒饭还没上来。

苏青擦擦嘴,准备开始跟这位前男友友好会晤一下,打哈哈说说废话,即使她不是那种敷衍的人,也跟那帮傻×甲方客户学得太多了。

“你工作怎么样?”

“我准备辞职了,去上海做教育。”

此教育非教书育人,家长的钱好赚,课余时间送孩子去补习班,于是眼尖的商人就把这所谓的补习班变成了补习集团。

白凯南之前跟她说过,说他朋友做教育咨询这一行,光靠提成,每个月两万多呢。

苏青一向不太喜欢靠形势、靠运气吃饭的职业,总要有一技之长傍身啊。

不过两人已经分手了,苏青也不愿再废话了。

再体己的话,当关系不同,亦不方便再讲了。

“有没有问过你的朋友?”

“我没跟他们说。”

“也是,就你那些酒肉朋友……你还是小心点儿吧。”苏青还是没忍住,小小地吐了个槽。

白凯南消灭了那盘炒饭,也没动别的,苏青看他盯着宜家的购物袋,想起上次去宜家,还是白凯南带着别人送他的新单反,给她拍照片呢。

“宜家的东西真贵啊,不搬家收拾新房子不知道。”

白凯南问:“还是跟别人合租吗?”

“我受够了室友天天带不同的男人回家了,我搬出去自己住。”

白凯南笑笑说:“那时候叫你搬出去,你不搬。咱们分开了,你反而搬了,你还是不想跟我一起住。”

情感专家们都说情侣住在一起,没有私人空间,难免有龌龊的事情发生。

所以即便开始交往了,也最好各自有一个空间,别一下子就同居。

这样各自相处厌了,还能回到自己的小窝待待,总算是有条退路。

理儿是这个理儿,但苏青相信,如果当时她被新感情冲昏了头,搬到一起住,也许两人有了点儿相依为命的意思,自己提分手,也不会那么决绝。

如果自己傻一点儿,反应迟钝一点儿,多容忍一点儿,也许也不会过得那么辛苦。

也许下一段恋情,苏青会试着不那么眼睛里容不下沙子。

也许,也许……

苏青苦笑:“我是想相处一年后,咱们再说住到一起的事儿。没想到三个月,咱俩就分了,计划永远没有变化快。”

爱情中,所有的计划,都会在爱情结束之时,变成一记记响亮耳光。

毫不留情。

用力程度,同计划美好度,基本成正比。

白凯南想想:“有三个月吗……咱们不是八月末才在一起的吗?”

他的话就像是开启平行空间的咒语,让处在十月空间苏青,瞬间回到了两人第一次吃饭时的金鼎轩。

她看到那个空间的白凯南和苏青,两个人点完菜,就这么傻看着。

白凯南说原来两个人就这么看着,也这么好玩。

苏青看到当时的自己一直在傻笑,仿佛中了福彩大奖,白凯南说你怎么这么爱笑,我以后叫你乐乐吧。

那时的苏青点头,丝毫没注意自己的手机在振动,手机的一角写着七月十七日。

“八月末?!你觉得我是坐时光机器到王菲的演唱会现场打电话给你的?!”

八月末的时候,隐退的天后王菲出来圈钱,满北京城一票难求。

那时刘恋不知道白凯南的存在,只搞到了一张票给苏青。

在瘦得没有胸部的王妇女唱《催眠》时,苏青想起李川的偶像王菲这么多歌,她只有这首歌唱得没那么难听,难过得泪流满面。

打电话给白凯南,他静静地在电话那边默默学会了这首歌。

这是“感动——白凯南十大事件”之一啊,那时他们都在一起一个多月了……

“你连我们哪一天在一起都不记得……”

人声鼎沸的金鼎轩,恋人分手后再见面的戏份,真心不适合在这里拍摄。

太市井和嘈杂,太容易让北京城中这群神经无比脆弱的可怜人崩溃。

话噎到喉头,苏青说不下去了,她抓起宜家购物袋,转身就走。

“你等等……”身后是白凯南虚弱的声音。

苏青没等,大步流星。

她怕自己一停,一不小心就再演成了欲拒还休的戏码。

4

走到地坛公园附近,冷风一吹,苏青脑袋清醒了很多。

手上提的东西开始重起来,她暗暗自嘲,你还真是临危不乱啊,这种时刻还不忘拎着这堆宜家的隔板托儿啊。

有的时候感情真经不起考验,对于某些人来讲,在一起的纪念日如此微不足道,还不如这些隔板托儿有情有义有担当,购物单子上时间地点每分每秒白纸黑字,绝无忘记可能。

在这个偌大城市里,一段感情还不如一个十五元的塑料隔板托儿耐用,这不是笑话。

苏青走到地坛对面的小区,真不想就这么丧气地回家继续收拾行李,她真想对着旁边的路灯撒娇。

可能是刚刚得知自己是个连在一起的日期都不值得记住的女人,震惊太大,苏青的胃翻江倒海,她扶住路灯一阵反胃。

未消化的食物仿佛也会从眼睛流出一样,苏青吐得酣畅淋漓,若她在拍周星星的电影,大概周星星也会分配给她一句台词,“好久没吐这么爽了”。

别人特别难过时,会大哭,苏青特别难过时,会吐。

上回这么专心致志地吐,还是李川把她一个人扔在工人体育场,李文博把握了机会从李贱人升级成李骑士之时。

苏青不知道苦胆在哪儿,但是估摸着苦胆此时也全身开动输送出苦水了,整个身体弯成了一张弓,一双手触碰了这根“弓弦”。

白凯南吗?苏青此时多希望是李川一把抱住她,摸摸头说乖,不要难过,这一切只是梦,我从未离开你。

抬起头,生命里的两个男人都消失不见,一个非主流打扮的男孩尴尬地递过一瓶水。

男孩身上质地并不良好的瘦腿裤紧紧包着小细腿,头发梳成鸡冠头,发梢挑染成金黄色,“你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