苹果之谜(第4/6页)

“至于艾丽斯,我想,她的处境也不怎么好。她也没有结婚,待脸上生出了皱纹的时候,她才找了一份打字员的工作,还养了一只猫,只要有人咪咪地叫它,它就会跑过去。我对好女人有足够的信心,相信她们绝对不会为了钱而抛弃自己心爱的人。”做风车生意的人这样结束道。

“我认为,”女乘客说,在她那简陋的宝座上挪动了一下身子,“这是一个谜——”

“噢,加兰小姐!”法官梅尼菲举起手打断了她,“我恳求你现在不要评论!你这样做对其他的参赛者不公平。那么,下一个——噢——先生,轮到你了。”这一次,法官梅尼菲是对着那个做经销商生意的年轻人说的。

“我要讲的爱情故事,”这位年轻人开始道,因为内心有点儿局促不安,不断地搓着自己的手掌,“是这样的:在他们俩离别的时候,他们并没有吵架。雷德鲁斯和她告别后,就到外面的世界闯荡去了。他知道他的心上人仍然忠诚于他。他不屑于相信他的情敌能够打动他心爱的女人的那颗善良、纯洁的心。雷德鲁斯先生到怀俄明州的落基山去淘金了。有一天,他正在干活,一群海盗上岸去到了那里,把他给抓了起来。后来——”

“咳,你说什么?”那个无足轻重的旅客很不客气地插了一句,“一群海盗在落基山脉登陆!请问他们是如何航行到达那里的——”

“他们是坐火车到达的,”故事讲述者不动声色、不慌不忙地说,“海盗们把他关在一个山洞里,关了几个月,然后他们带他去了几百英里之外的阿拉斯加的森林地带。在那里,有一个漂亮的印第安纳州的姑娘爱上了他,可是他仍然忠实于艾丽斯。在森林里漂泊了一年之后,他带着钻石准备离开——”

“什么钻石?”那个无足轻重的乘客几近于刻薄地问。

“秘鲁神庙的马具商人让他看过的钻石。”讲故事的人含糊其辞地说,“他回到家乡后,艾丽斯的母亲哭着把他领到了柳树下的一个坟头。‘在你离开后,她的心就碎了。’她母亲说。”

“雷德鲁斯伤心地跪在艾丽斯的坟前,问她的母亲:‘我的情敌切斯特·麦金托什怎么样了?’她母亲回答说,‘当他知道艾丽斯的心里只有你的时候,他就一天一天地憔悴下去了。直到有一天,他在大拉皮兹开了一家木器店才渐渐好了起来。后来我们听说他为了避开文明社会,去了印第安纳州,没成想在南本德附近被一头发怒的麋鹿给咬死了。’听了这话,雷德鲁斯就离开了尘世,到这里过起了隐居的生活。”

“我的故事,”年轻的经销商给自己的故事做总结说,“也许没有文学色彩。不过,我还是想用它来说明艾丽斯对爱情的忠贞不渝。她更看重的是真情实感,而不是钱财。我敬慕和信任女性,我不愿意我的故事是任何其他的样子。”

说完了这些,他朝女乘客坐的那边看了一眼。

接下来,法官梅尼菲邀请车夫比尔达·罗斯也参加到苹果争夺大赛中来,讲一讲他的故事。车夫讲的故事很简短。

“我可不是那种把生活中的不幸和灾难都归咎于女人的白眼狼。法官阁下,按照你的规定,我要讲的故事大概是这样的:叫雷德鲁斯沦落到这种地步的纯粹是他的懒惰。当这个波西瓦尔·德莱西想要赶他出局,并用花言巧语蒙住艾丽斯的眼睛的时候,雷德鲁斯就应该狠狠地揍他一顿,那样的话,结果就不会是这个样子了。你想要得到的女子,值得你去为了她付出。”

“雷德鲁斯抬了抬他的斯特森呢帽,对艾丽斯说:‘如果你再想要我的时候,你就来找我。’话说完,他就走了。他以为这就维护了他男子汉的尊严。其实呢,这还是懒惰在作祟。没有一个女人喜欢追在男人的屁股后面跑。‘他要想回来,他就自己回来吧。’艾丽斯自言自语地说。我断定她叫那个有钱人走了。她整日坐在家里,望着窗户外面,等待着那个留胡子的穷小子回来。”

“我想雷德鲁斯大约苦苦地等了她九年,盼望着她叫人捎个信来,请求他对她以前的行为给予原谅。但是,她没有这么做。‘看样子她已经放弃了,’雷德鲁斯说,‘那么,我也放弃好了。’于是,他就做起了隐士,留起了长胡子。是的,懒惰和胡子就是他的祸根。这两者是分不开的。你什么时候听说过留着长头发和长胡子的人交到过好运?没有。看看马尔巴勒公爵和那些石油大亨们。他们留着长胡须吗?”

“我敢打赌,艾丽斯没有结婚。要是雷德鲁斯跟别的什么人结了婚,她兴许会的。但是,雷德鲁斯却再也没有出现过。艾丽斯一直珍藏着他们爱情的信物,也许是一缕头发,也许是雷德鲁斯弄断了的一个她胸衣上的钢圈。对于一些女人来说,这些东西就像丈夫那么可贵。她孤零零地过了一辈子。这个雷德鲁斯他不理发、不换洗衣服,过潦倒的生活,不能怪到任何一个女人的头上。”

接下来轮到了那个无足轻重的乘客,那个我们一直不知道姓名的年轻人,他是要从乐园城到日出城去的。

如果火光不是太暗,趁他在回应法官的话儿的时候,我们倒是可以看清楚他的样子。

一身深褐色的衣服包裹着他瘦小的身体,他像一只青蛙那样蹲坐在那里,用两只手臂抱着双膝,把下巴抵在膝盖上。麻絮色的头发柔软、光滑,鼻子长长的,嘴巴跟萨蒂尔[50]的一样,上翘的嘴角显然受过烟叶的熏染。眼睛跟鱼儿的差不多,他的红领带上别着一根马蹄形的别针。他先是咯咯地干笑了一阵子,临了,才慢腾腾地说:

“到目前为止,大家都错了。试想一下!浪漫的爱情故事怎么能没有橘色的鲜花来衬托呢!噢,我看好的是那位打着蝴蝶结、口袋里揣着现金支票的小伙子。”

“从他们俩在大门口分别的时候开始说起吗?好吧。‘你从来就没有爱过我,’雷德鲁斯激动地说,‘否则的话,你就不会理那个给你买冰激凌的小子了。’‘我恨他,’姑娘说,‘我讨厌他的四轮马车,不喜欢他送给我的那些放在金色盒子里并用花边丝带包扎的高级奶糖。当他送给我一个用蓝宝石和珍珠镶边并有心形浮雕的小盒子时,我都想杀了他。滚他的蛋吧!我爱的只有你。’‘哼,别再装了!’雷德鲁斯说,‘你以为我就那么好欺骗吗?还是收起你的那一套吧,你骗不了我。去吧,随你怎么恨他,关我什么事。我要去B大道找尼克森家的姑娘,嚼着口香糖,去跟她坐着电车游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