苹果之谜(第3/6页)

“苹果,”梅尼菲法官继续对他的陪审团说,“尽管在当今受到了世人的不公正的对待,地位也不高。事实上,它跟商业和烹饪业的联系如此频繁,以至于我们很难将它列入高档水果之列了。但是,在古代的时候,情形并不是这样。在《圣经》、史籍和神话传说当中,都有大量的记载表明:苹果是水果中的贵族。现在我们仍然用‘眼中的苹果’来比喻和形容我们心目中最为珍贵的东西。我们在谚语里发现有‘银苹果’的说法。没有其他任何植物的果实被这样广泛地运用于比喻当中。谁没有听说和向往过‘赫斯珀里得斯[48]的金苹果’?我想不用我说,诸位都知道苹果悠久灿烂的历史中最重要且最有意义的例子:我们的祖先吃了苹果,才从善良完美的境界坠落到人间。”

“像这样的苹果,”风车销售商依然是把它作为客观的物体在说,“芝加哥的市场上也就是卖三块五毛钱一桶。”

“现在我要建议的是,”梅尼菲对打断他说话的人只是很宽容地笑了笑,然后接着说道,“我们不得不在这里待到明天早晨。我们有足够的柴火取暖。我们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尽最大的可能来愉悦我们自己,使这漫漫长夜不至于过得太慢。我提议把苹果放在加兰小姐那里。但是,它不再是一个水果了,而是一个奖品,一种奖励,代表人类的一种伟大的思想。加兰小姐她自己也不再是一个个体——当然了,请允许我补充说,这只是暂时的”——(他遵照古典的传统,深深地鞠了一躬。)“她将代表整个女性,是整个女性的心灵和思想的象征和化身——也许还可以说,是上帝创造的杰作。以这样的身份,她将对下面要进行的比赛加以评价,并做出裁决。”

“在几分钟之前,我们的朋友罗斯先生给我们讲了这小屋主人的一段有趣可又较为零碎的罗曼史。在我看来,罗斯先生提供的这些情况为我们打开了一个想象力可以驰骋的疆域,我们可以以此去揣摩和研究人的内心,用我们自己的想象力编造出一个美妙的故事。让我们利用这个机会。每个人都从罗斯先生中止的那个地方(两位情人在大门口分别)来接续起这个故事,来讲出一个他自己版本的雷德鲁斯,一个热爱着他的未婚妻的隐士。我们每个人都要承认和认可下面这样一点:即不能把雷德鲁斯疯了、做了愤世嫉俗的隐士的责任推到那位年轻小姐的身上。待我们讲完之后,加兰小姐将为我们做出裁决。作为女性的全权代表,她将决定出哪一个故事讲得最好,最真实地描述了人类的本性和爱情的实质,最忠实地评价了雷德鲁斯未婚妻的性格和她行为的动机,当然是从女性的视角。这个苹果将发给加兰小姐认为故事讲得最好的那个人。如果大家没有意见,我们将请邓文迪先生首先来讲他的故事,大家欢迎。”

这最后的一句话将了那个做风车生意的人一军。不过,他也不是那种甘拜下风的人。

“这是一个一流的安排,法官先生,”他满心赞同地说,“这可是一个有模有样的故事会,不是吗?我曾经是斯普林菲尔德一家报馆的记者,在没有新闻的时候,我自己就编造一些新闻来充数。我想这难不倒我。”

“我觉得这个主意很好,”女乘客灿然地笑着说,“简直就和做游戏一样。”

法官梅尼菲走上前来,庄重地把苹果放到了加兰小姐的手中。

“在远古的时候,”他不无夸张地说,“帕里斯曾经把苹果奖赏给最漂亮的女人。”

“我也去过巴黎博览会[49],”风车经销商很有兴致地说,“可是我从来没有听说过有这回事。我不只是待在机械展馆,也到过博览会上的其他地方。”

“现在,”法官没有理会,继续说道,“这一水果将把女性心灵的秘密和智慧带给我们。拿着苹果,加兰小姐。听听我们讲的爱情故事,然后根据你的看法,把这个苹果赠给那个你认为受之无愧的人。”

女乘客甜甜地笑了。苹果就放在她裹着毯子和外套的膝盖上。她很舒服、很悠闲地靠着为她挡风的木箱,要不是因为外面的风声和屋里的嘈杂声,我们也许可以听到她匀称的呼吸声。有人往壁炉里添进了柴火。法官梅尼菲向做风车生意的很是客气地点了点头说:“你可以开始了吗?”

这个风车销售商像一个土耳其人那样盘腿坐着,为了挡住背后刮进来的风,他把帽子戴在了后脑勺上。

“呃,”他开始大大方方地讲道,“我想来这样解释这个难解的谜:自然是雷德鲁斯被那个小子惹急了,那个人那么有钱,还想要抢他心爱的女孩。呃,遇到这种事,他当然要跑去找那个女孩,问问清楚,她是不是已经嫌弃他了。呃,没有人愿意让一个拥有马车和金矿股票的家伙在他和自己心爱的女人之间插上一杠子的。呃,所以呢,他跟他心爱的女人说话时,火气比较大,语气也比较重,俨然好像他就是她的丈夫了。呃,他忘了他只是她的未婚夫,他们只是订了婚。呃,他不友好的问话让艾丽斯觉得很不好受,所以就非常生气地回敬了几句。呃,他——”

“嘿!”那个无足轻重的乘客打断了他的话,“我说,如果你能在你说的每一个‘呃’字上面加一架风车的话,你就可以退休了,不是吗?”

讲故事的人咧开嘴,憨憨地笑了笑。

“噢,反正我本来就不是什么莫泊桑,”他爽快地说,“我说的都是非常直白的美国话。呃,姑娘是这样回答的:‘那位先生跟我只不过是普通的朋友关系,但他却能带我坐马车兜风,请我看戏。可是,你作为我的未婚夫却从来也没有带我玩过什么。你想让我永远都不做这些开心的事情吗?非要让我在可以享受这些快乐的时候而愚蠢地去拒绝吗?’雷德鲁斯听了这话,开始有点儿不自在了,他不耐烦地说:‘讲这些有什么用,说重点。如果你不跟那家伙一刀两断,就别想再进我的家门!’”

“我想,他那些伤感情的话跟这样的一个女孩子说是不合适的。他这样做,的确是有点儿过分了。我敢打赌,这女孩一直爱着她心爱的未婚夫。也许,她只不过是想像其他女孩子一样,在未出嫁之前,抓住青春的尾巴,像小姑娘们一样享受青春的快乐。但是,雷德鲁斯一点儿也不愿意妥协。于是,她就把他送给她的戒指交还给了他。两人分手后,雷德鲁斯就开始酗酒。事情准是这样的。我敢打赌,姑娘在他走后的两天,就跟那个有钱的公子哥儿断绝了往来。乔治带上干粮和行囊,搭了一辆货车,不知到什么地方去了。此后,他一直酗酒。临了,是被酒精麻醉了的大脑为他做出了决定。‘我要去隐居了,’乔治说,‘我要留起长胡子,带着一个没有钱的钱罐子埋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