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不识路(6-7)(第3/4页)

王洲川边走边问:“看了这么久,有什么感想?”

“什么?”施索大脑运行迟缓。

王洲川当了一天考官,有些疲惫,也没力气再逗年轻人,他指了圈面试大厅,说:“这厅能装下上百人。你知不知道现在每年有多少应届生,这次报名广电的又有多少人?”

“——总报名人数上万,这次能进一面的,不过百。”王洲川强调。

电梯来了,他走进去,顺手指着一排楼层按键:“这里的每一层都有人抢着进,当所有人争先恐后抢破头要进这座大楼的时候,你却告诉我你要跳楼,原因只是因为无关紧要的人,比如曹荣、梅秀菊,他们跟你非亲非故,以后也不会出现在你的人生当中,你竟然把他们看得这么重要?

至于许良,哪个工作单位没有一个‘许良’?也许十人以内的小作坊会没有。至于许良这事……另有隐情,你不用放在心上。”

施索本来一直盯着轿厢门,心里那团火耗得太久,烧得已经没先前旺,听完王洲川的话,她愣了下,问:“什么隐情?”

“隐情就是暂时还不能说的意思。”

施索也不逼问,想了想,她道:“我知道你的意思。”

“知道就好。”

“道理懂,可是我不想按照道理去做,我爸以前总说我不识好歹,我大概也知道自己本性难移。”

王洲川没吭声,直到走出电梯,他才突然问:“刚才面试的那些人里,哪个给你印象最深刻?”

施索心说舍严,但王洲川并非要她回答,王洲川接着往下说:“那个叫舍严的,倒给我印象最深。”

施索:“哦?”

“名校毕业,拿过数个大奖,实习期间评价极优秀,毕业后旅行的这一年拍出了很多作品,个人风格十分突出,本身长得也很出色,卫视台那边没意外,应该会定下他。”王洲川话锋一转,“可是其他考生,哪个又不出色?能进一面的人,哪个差了?”

走出主楼,已见夕阳。

“小施,我知道你的理想是当播音员,你说你要辞职,那你辞职之后,新工作是播音员吗?不是,或者说你自己也不确定。既然辞职后不一定能朝着你的理想进军,那为什么要贸贸然放弃这份工作?再说,你难道真的一点都不喜欢干记者?”

王洲川说着这些话,突然发现施索并没有跟上来,他回头找人。

施索站在一米开外,霞光火烧似的燎过她的脸,她沉默不语。

王洲川叹息,眼珠一转,他突然道:“干脆这样,我给你个机会。你先找工作,如果找到一份能让你满意的工作,我就批准你辞职怎么样?”

“……什么?”

转折来的如此之快,施索没想到王洲川会给出这样宽松的提议,她的辞职风波也在夕阳下暂时告一段落。

回到公寓的时候已经天黑,舍寒也在,两边约了今晚一起吃饭。

施索进门放下包,问:“怎么样,参观过这里了吗?”

“刚到,还没来得及。”舍寒说。

“走,先带你参观。”施索说着,瞥了眼舍严,然后问舍寒,“他去广电面试你知道吗?”

“知道。”舍寒说。

施索质问舍严:“这么说你就瞒着我了,有什么好瞒的,惊喜啊?”

舍寒说:“我今天下午刚知道,你不也知道了吗。”

施索:“……”

舍严看着施索说:“走吧,参观完这里去吃饭。”

带着舍寒逛了一圈,几人就近找了家餐厅,路上舍寒评价:“公寓不错。”

施索道:“物廉价美,严严找得好!”

餐厅挺有情调,一楼有人唱爵士,二楼阳台能赏景,施索带着他们上二楼,挑了阳台桌,在柔和月光下吃这顿晚饭。

点完菜,施索说:“今晚买单别跟我争。”

“发奖金了?”舍寒问。

施索说:“解决了一起官司,就当庆祝了。”

舍严问:“官司解决了?”

“对。”

舍寒不清楚官司的事,问道:“怎么回事?”

施索把前情提要说了,最后道:“今天案子撤销了。”

“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一直瞒着?”舍寒不满。

“跟你们说有什么用,你们是律师吗。”施索道。

舍严眉头微拧:“没有原因?”

施索说:“我也奇怪,但曹荣说不告就不告了,难道我还要跑去质问他为什么不告我了?”

无论怎样,至少不用官非缠身,值得小小庆祝一番。

舍寒喝着酒问施索:“我是今天做完访谈被人带去面试考点的,你今天怎么也在那里?”

施索道:“我本来是去辞职,辞着辞着就被迫围观了一下午的面试。”

舍寒问:“怎么突然想辞职?”

施索给出白天时同样的说辞,领导压迫,对人性的幻灭,工作不定时工资少,她问舍寒:“一直没问过你,你以前也干这行,后来为什么转行了?”

舍寒说:“干新闻没时间照顾孩子。”

施索看向舍严,舍严还夹着菜,顿了下,转头跟她说:“他请了保姆。”

施索对舍寒道:“就是,你别诓我,我照顾他的时间比你的还多。”

舍寒笑了笑,这才道:“那时候做新闻,漫山遍野跑,跑的还是贫困乡,我们努力帮扶贫,结果发现乡领导开得是奔驰,后来打算把事情曝光,结果被一群乡民拦着。”他指指自己额头到眼角那道疤,“这个,就是那时候留下的。后来我就不干了,和林道行一起出来创业。”

施索发了会呆,有一下没一下地咬着一根芹菜,最后把芹菜往嘴里一挑,她放下筷子说:“我去下洗手间。”

舍寒和舍严还留在座位。

“在这里适不适应?”舍寒先开口。

“嗯。”

“这问题估计也白问,”舍寒看着舍严,“我明天就回去了,这两天也没功夫跟你谈。”

舍严说:“你现在可以说。”

“知道我为什么突然来这里?不是因为访谈,这个访谈本来林道行已经推了,知道我临时过来,才顺水推舟让我替他上回电视。”

舍严洗耳恭听。

“——因为我无意中看到个节目。”舍寒说。

前天凌晨他还在加班,工作室的微信群里突然发出一条B站链接,说现在做这样的节目才有收视率,够博眼球。

他随意点进一看,台标是施索所在的新闻频道,因为这个,他才多看了一会。

奇葩的纪实类节目,乡村青年爱上大他十岁的寡婶,由此引发一起命案,节目把青年的爱情描述得悲壮感人,他却一夜难眠,次日下午就坐飞机来到了黎州。

舍寒说:“看完那期节目,我怎么都睡不着。你应该没忘记你当年做过什么。”他指指额头,“你额头的伤口当初很快就消下去了,我倒希望那个伤在你头上一辈子,能时刻给你警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