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真的埃伦蒂拉和她残忍的祖母 令人难以置信的悲惨故事(第5/13页)

尤利西斯又钻了出来。埃伦蒂拉脸上带着调皮的甚至有点儿温柔的笑容看着他,从席子上把用过的床单扯了下来。

“过来,”她对他说,“帮我换一下床单。”

尤利西斯从床后面走出来,抓住床单的一头。那条床单比席子大好多,他们对折了好几次,每对折一次,尤利西斯就离埃伦蒂拉近几分。

“我想见你都想疯了。”他突然说道,“人人都说你特别漂亮,果真如此。”

“可我就快要死了。”埃伦蒂拉说。

“我妈妈对我说过,人要是死在沙漠里,是不会升入天堂的,只会去到大海里。”尤利西斯说。

埃伦蒂拉把脏床单放在一边,在席子上铺了条熨得平平整整的干净床单。

“我没见过大海。”她说。

“就跟沙漠差不多,只不过全是水。”尤利西斯说。

“就是说不能在上面走路。”

“我爸爸从前认识一个人,能在水面上走路。”尤利西斯说,“但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埃伦蒂拉听得入了迷,但她还是困了。

“明天你要是很早过来,就能排在第一个。”她说。

“天一亮我跟我爸爸就要走了。”尤利西斯说。

“你们还会回来吗?”

“谁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呢,”尤利西斯说,“这一次我们是碰巧路过这里,我们在边境迷了路。”

埃伦蒂拉看着沉睡的祖母,沉思了片刻。

“那好吧,”她做出了决定,“你把钱给我吧。”

尤利西斯把钱给了她。埃伦蒂拉在床上躺了下来,但尤利西斯站在原地,浑身发抖,到了关键时刻他的决心动摇了。埃伦蒂拉握住他的手,想让他抓紧时间,这才发现他有点儿不对劲。她很熟悉这种胆怯。

“是第一次吗?”她问道。

尤利西斯没有回答,只是苦笑了一下。埃伦蒂拉换了个方式。

“慢慢地呼气吸气。”她教他,“开头总是这样的,接下来不知不觉就好了。”

她让尤利西斯在自己身旁躺下,一边帮他脱衣服,一边像母亲一样抚慰他。

“你刚才说你叫什么来着?”

“尤利西斯。”

“这是个美国佬的名字吧。”埃伦蒂拉说。

“不,这是个航海家的名字。”

埃伦蒂拉解开了他的衬衣,在他的胸膛上亲吻着,用鼻子嗅着。

“你全身就像是用金子做的一样。”她说,“但闻起来有一股花的香气。”

“应该是柑橘的香气才对。”尤利西斯说。

他已经不那么紧张了,脸上露出了一丝坏笑。

“我们在车上装了很多小鸟来迷惑他们。”他补充道,“但其实我们要运到边境去的是走私的柑橘。”

“人们是不会走私柑橘的。”埃伦蒂拉说。

“这些柑橘就会。”尤利西斯说,“它们每个价值五万比索。”

很久以来埃伦蒂拉第一次大笑起来。

“你最让我喜欢的就是,”她说,“你说起瞎话来跟真的似的。”

她变得主动了些,话多起来,仿佛尤利西斯的无知不但改善了她的心情,连她的秉性都改变了。祖母对近在咫尺的厄运一无所知,继续说着梦话。

“差不多就是这个时候,三月初,他们把你带回家里。”她说,“你包在棉布里,像只小壁虎。你爸爸阿玛迪斯又年轻又漂亮,那天下午高兴的呀,叫人去买来二十车鲜花,沿着街道一面叫喊一面抛撒花朵,到最后整个村子成了一片花海。”

她就这样一连几个钟头高声说着梦话,始终激情不减。但尤利西斯什么都没听见,因为埃伦蒂拉那么想要他,那么真诚,就在老祖母满嘴胡话的时候,她又一次和他做爱,只收了他一半价钱,接下来一次又一次,完全免费,直到天亮。

一群传教士肩并肩站在荒漠里,手里高举着十字架。一阵狂风刮过来,和那场带来霉运的恶风差不多同样凶狠,他们的粗布长袍和脸上乱糟糟的胡须在风中飞舞,他们几乎站不稳。他们身后是教团驻所,那是一座殖民地时期的石砌建筑,粗糙的石灰墙壁上方有一个小巧的钟楼。

这群传教士的头领是他们中间最年轻的一位,他举起一根食指,指着板结的土地上一道自然形成的裂缝。

“不许越过这道线。”他喊道。

四个印第安人脚夫此刻正用木板搭成的轿子抬着老祖母,听到叫喊声,他们停下脚步。尽管坐在轿子里并不舒服,而且在沙漠里又是汗又是土弄得她无精打采,祖母依然傲气不减。埃伦蒂拉在一旁走着。轿子后面另有八个印第安人负责驮东西,最后面是那个骑着自行车的摄影师。

“沙漠不属于任何人。”祖母说道。

“沙漠属于上帝。”传教士答道,“而你们这种肮脏的生意正在亵渎上帝神圣的法律。”

祖母从这位说话的方式和措辞听出来他是从半岛来的传教士,这种人是不会让步的,她不想和他正面冲突,便把气焰收敛了些。

“我听不懂你的话,孩子。”

传教士用手一指埃伦蒂拉。

“这还是个未成年的孩子。”

“可她是我的孙女呀。”

“那就更不像话了。”传教士反驳道,“您最好把她交给我们保护,否则我们将采取别的办法。”

祖母没料到他们的态度如此强硬。

“行,算你狠!”她害怕了,让了一步,“但迟早我还是会从这儿过去的,你等着瞧吧。”

遇到传教士们三天之后,祖母和埃伦蒂拉正在一个邻近修道院的村子里睡觉,有几个人一声不吭,像一支突袭小分队,悄悄地爬进了她们的帐篷。这是六个刚进修道院不久的印第安修女,年轻力壮,身上的粗布长袍在月光下似乎会发光。她们没弄出一点儿声响,用蚊帐把埃伦蒂拉裹住,抬了起来,都没有弄醒她,就这样抬走了裹得像一条被月光网住的易碎的大鱼的她。

祖母用尽了一切手段想从传教士手里夺回孙女。从最光明正大的到最曲折阴险的,没有一个奏效,这时她才想到去求助世俗权力,这权力眼下掌握在一个军人手里。她在那人的院子里见到了他,他正光着上身,举着一支打仗用的步枪,冲着明晃晃的天空中一朵孤零零的乌云射击。他想把这朵乌云打穿,好让它下点儿雨。他猛烈而徒劳地射击,但会不时停顿片刻听祖母说话。

“我无能为力。”听完之后,他向她解释道,“根据教廷和政府签署的宗教事务协定,神父们有权把那个小女孩留在他们那里,直到她长大成人。或者到她结婚。”

“那他们让您当这个镇长还有什么用?”祖母问道。

“他们要我设法让老天爷下雨。”镇长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