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第4/5页)

在同自己的公牛搏斗的过程中,他的表现几乎完美。第一头公牛的视力不好。他的第一头公牛视力不佳。用斗篷同它斗了两个回合之后,罗麦洛准确地知道它视力的受损程度。他就抓住这一点出招。这算不得上是一场精彩的斗牛赛,只能说斗牛士表现很完美。观众要求换一头牛。他们大吵大闹起来。和一头连诱惑物都看不清的公牛搏斗一点悬念也没有,但是主席还是没让换。

“他们为什么不把那公牛换掉?”布蕾蒂说。

“他们已经付了钱,不想让钱打水漂了。”

“这对罗麦洛真不公平。”

“就看看怎样对付一头看不清颜色的公牛吧。”

“这种东西我是不喜欢看的。”

如果你在乎的人正做着斗牛,那么看斗牛就不是一件快事。碰上这头看不清披肩颜色和猩红法兰绒质地的红布的公牛,罗麦洛只好让它同自己的身体保持一致。他不得不贴近公牛,这样公牛才能看见他,才会向他扑来,接着把公牛的攻击目标转向那块法兰绒布,以常规的方式结束一个回合。比亚里茨来的观众可不喜欢这套。他们以为是罗麦洛胆怯了,所以每当他把公牛的进攻目标从他的身躯引向法兰绒布的时候,他都会侧向横跨一步。他们情愿看贝尔蒙特模仿他自己从前的招数,以及玛西亚尔模仿贝尔蒙特的招数。在我们身后就坐着这么三个比亚里茨人。

“他怕那头公牛干吗?这头牛那么笨,只会跟着那块布后面跑。”

“他还只是个新手斗牛士。功夫还未到家呢。”

“不过我认为他以前耍披肩的功夫还可以啊。”

“可能是他现在紧张了。”

在斗牛场中央,只见罗麦洛一个人,他继续着相同的招数,他贴得那么近,公牛可以清楚地看得见,他把身体往前凑,再凑近一点儿,公牛还是木讷地望着,接着,靠得实在是再近不过了,那公牛以为可以够得着他了,再把身子迎上去,最后引得公牛扑过来。然后,等犄角将攻来的时候,他便使出红布,轻轻地抖了抖红布,几乎都觉察不到,牛就跟着红布过去。这激怒了比亚里茨斗牛专家们,他们对罗麦洛非议起来。

“他就要动杀手了,”我对布蕾蒂说,“那公牛好有劲呢。他不会把自己累垮。”

在斗牛场中央,罗麦洛左肩对着公牛,从红布里抽出短剑,踮起了脚尖,目光顺着剑刃朝下瞄准。罗麦洛进攻的同时,公牛也扑了过来。罗麦洛左手将红布扔在公牛的口套上,蒙住它的眼睛。短剑刺进牛身,他的左肩往前耸,进入了公牛的犄角之间,刹那间,人和牛融为一体了。罗麦洛压在公牛的上方,右臂高高地伸直,直到够着插在牛两肩之间的剑柄上。接着,人、牛便散开了。罗麦洛闪到一边,身子微微地晃了晃。立刻,他面向着公牛,稳稳地站定,一只手高高举起,衬衣从腋下处撕裂了,白色的布片随风飘着。而那公牛呢,一把红色的剑柄紧紧地插在双肩之间,脑袋耷拉着,四腿战战。

“它就要倒下了。”比尔说。

罗麦洛离得公牛很近,所以公牛可以看见眼前的他。他的手仍然举着,他对公牛说着话。那公牛挣扎了下,然后脑袋往前拉伸,它缓缓倒塌,然后,砰然坠地,四脚朝天。

人们把剑递给了罗麦洛,他握住剑,剑刃朝下,另外一只手拿着红布。他走到主席的包厢前面,鞠了个躬,直了直身子,走到栅栏围墙边,将剑和红布递了过来。

“这头牛不好。”随从说。

“让我出了一身的汗。”罗麦洛说。他擦了擦嘴巴。随从把水壶递给了他。罗麦洛揩了揩嘴唇。从水壶里面喝水弄疼了他的嘴唇。他没有抬头看我们。

这天玛西亚尔的表现可圈可点。当罗麦洛最后一头牛进场之时,观众还在给他鼓掌。就是那头公牛,早上奔牛活动的时候,冲出来,刺死了一个男子。

罗麦洛杀第一头牛的时候,脸上的伤痕非常扎眼。每个动作都让人注意到脸上的伤痕。同那头视力不好的公牛搏斗时,束手束脚的,一招一式都得小心,精神高度集中,这就更彰显了他伤痕。同科恩干那一架并没有损伤他的士气,只是毁了他的面容,身体受伤了。现在他正在雪耻。他每同这公牛过招一次,那耻辱就洗刷掉一点。这是一头好牛,身躯庞大,犄角犀利,转身接着又进攻,动作灵活、坚定。正是罗麦洛想要的那种牛。

当他结束耍红布招式之后,正准备动杀招的时候,观众要求他继续表演。他们还不想这么快见到这头牛就被杀死,他们不愿斗牛比赛这么快就结束。罗麦洛便接着表演,就像是一堂斗牛示范课。他将所有动作都连贯起来,一招一式都不落下,动作缓慢,一气呵成。没有花招,也没有故弄玄虚,没有任何唐突的感觉。每一个回合达到高潮之时,总会让你的心为之一凛。观众真想让这场斗牛赛永远继续下去。

公牛四腿张开,如个正方形一般,等待着被屠,罗麦洛就在我们座位的下面把牛杀死。他用自己想要的方式杀死这头牛,而不像杀死上一头牛那样,多少出于无可奈何。他左肩对着牛,站在公牛正对面,从红布中拔出剑,目光顺着剑刃瞄准。那公牛盯着他。罗麦洛对公牛说了几句话,跺了跺脚。公牛进攻上来,罗麦洛严阵以待,低低地握住那块红布,目光顺着剑刃瞄准,双脚稳稳地踏着地。

接着,他一步也没往前挪动,和公牛融为一体。剑高高地插在双肩之间,公牛追着那下垂着摆动的法兰绒红布。当罗麦洛朝左边一让,这就结束了。公牛还想往前走动,但它的腿已经摇摇晃晃了。身子左摇右摆,犹豫了一会儿,接着便双膝跪地。罗麦洛的哥哥从牛身后俯身向前,朝犄角根的颈部用一把短刀扎下。

第一次他没扎中。他又扎了一刀,公牛便倒下了,抽搐着,身体变得僵直。罗麦洛的哥哥一只手攥住牛角,另一只手持着刀,向主席的包厢抬头望去。斗牛场内,到处都是舞动的手帕。主席从包厢往下看,也挥了挥手帕。哥哥从公牛的尸首上割下那有豁口的黑色耳朵,提着它箭步走到罗麦洛身边。那头公牛躺在沙地上,身体笨拙,全身乌黑,舌头吐出。孩子们从斗牛场的四面八方向牛跑去,在公牛身边围成了一个小圈,开始绕着公牛跳起了舞。

罗麦洛从他哥哥手里接过牛耳,朝着主席举起。主席深鞠一躬,罗麦洛跑到人群前面,朝我们走来。他依靠着栅栏围墙,把牛耳给了布蕾蒂。他点了点头,开心地笑了。大伙把他围在中间。布蕾蒂拿着披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