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第3/4页)

“有收获吗?”他问。鱼竿、鱼袋和渔网全持在一只手中,大汗淋漓。大坝处水声太响,我压根儿没听着他走上来。

“六条。你呢?”

比尔坐下来,打开鱼袋,将一条大鳟鱼倒在草地上。接着,他又拿出来三条,每一条总比上一条要大,他将鱼儿并排摆在树荫下。脸上挂着汗渍,满脸笑容。

“你的鱼多大?”

“比你的小点儿。”

“拿出来看看。”

“我已经包好了。”

“到底有多大?”

“它们和你最小的那条一般大。”

“你不是瞒着吗?”

“我倒是想。”

“全是用蚯蚓钓的?”

“是的。”

“你这懒虫。”

比尔将鳟鱼放进鱼袋中,又朝着河边走过去,摇晃着那敞着口的鱼袋。他浑身从腰部以下全部湿透,我想他准是蹚溪水过来的。

我走到大道前方,取出那两瓶酒。它们都已经冰透。我拿着它们走回树下,水汽在瓶子上结出了水珠。我将午餐摊开在一张报纸上,拔掉一瓶酒的塞子,将另一瓶靠在一棵树上。比尔一边走过来,一边擦着手,鱼袋里面塞满了蕨类植物。

“我们来品尝那瓶酒吧。”他说。他拔去瓶塞,将瓶子往上仰起,汩汩地喝下去。“哎哟!弄疼了我的眼睛。”

“让我尝一口。”

这酒冰凉冰凉的,微微有点锈味。

“这酒味道也不坏。”比尔说。

“这是冰镇的效果。”我说。

我们打开装着午餐的小包裹。

“鸡肉。”

“还有煮熟的鸡蛋。”

“有盐吗?”

“先吃鸡蛋,”比尔说,“再吃鸡肉,这道理布赖恩都能明白。”

“他过世了。我在报纸上看到的。”

“不,不会吧?”

“千真万确。布赖恩死了。”

比尔放下那只正在剥的鸡蛋。

“绅士们,”他说,一边剥开报纸裹住的鸡腿,“我颠倒一下顺序,为了布赖恩,算是向这伟大的‘平民’致敬。先吃鸡肉,再吃鸡蛋。”

“不知道上帝在哪一天创造了鸡的?”

“唉,”比尔说,一边吮着鸡腿,“我们怎么知道?我们不应该质疑。我们在这地球上不会待得太久。让我们高高兴兴的吧,相信上苍,学会感恩。”

“吃个鸡蛋吧。”

比尔一手举着鸡腿,一手握住酒瓶。

“让我们为属于我们的赐福欢欣鼓舞吧。让我们享用空中的飞禽。让我们享用葡萄藤的果实。兄弟,你要享用点吗?”

“兄弟,你先请。”比尔长长地喝了一口。

“兄弟,享用点吧,”他将酒瓶递给了我,“兄弟,我们不要怀疑。我们不要用类人猿的手指伸进鸡笼,去窥探那神圣的奥秘。让我们接受信念,只需说—我要你和我一起说—我们该说些什么呢?”他用鸡腿指着我,继续说道。让我来告诉你。我们可以说,就我而言,我会自豪地说—我想你同我一起说,跪下吧,兄弟。人们在大自然面前没什么好羞愧的。记住,森林是上帝第一座庙堂。让我们跪下,说:‘不要吃那只母鸡—那是门肯的化身。’ ”

“来,”我说,“享用点这个吧。”我们打开了另一瓶酒。

“怎么了?”我说,“你不喜欢布赖恩?”

“我喜欢布赖恩,”比尔说,“我们情同手足。”

“你在哪里认识他的?”

“他、门肯和我是圣十字学院的同学。”

“弗兰基·弗里奇也是。”

“这是谎言。弗兰基·弗里奇是福特罕姆大学的。”

“好吧,”我说,“我和曼宁主教上的是罗耀拉学院。”

“这是扯谎,”比尔说,“我本人才是同曼宁主教一起上的罗耀拉学院。”

“你喝醉了。”我说。

“喝酒喝的?”

“怎么不是?”

“是湿气惹的祸,”比尔说,“我们该将这该死的湿气驱走。”

“再来一口吧。”

“我们就这么点酒吗?”

“就两瓶。”

“你知道自己是什么人吗?”比尔深情地看着瓶子。

“不知道,”我说,“你是反沙龙联盟雇用的人。”

“我和韦恩· B。惠勒是巴黎圣母院同学。”

“这是谎言,”比尔说,“我同韦恩· B。惠勒一起上的奥斯汀商学院。他是班长。”

“好吧,”我说,“沙龙必须取缔。”

“你说对了,老同学,”比尔说,“沙龙必须取缔,我要把它带走。”

“你喝醉了。”

“喝酒喝的?”

“喝酒喝的。”

“好吧,也许是我喝醉了。”

“想休息下吗?”

“好的。”

我们躺在树荫里,头枕着地,眼睛往上看着树木。

“睡着了?”

“没呢,”比尔说,“我在想问题。”

我闭上了双眼。我发觉躺在地上真舒服。

“喂,”比尔说,“布蕾蒂是怎么一回事?”

“你是指什么事?”

“你是否同她恋爱过?”

“这还用说。” “多长时间?”

“断断续续老长一段时间了。”

“噢。可恶!”比尔说,“抱歉,伙计。”

“没关系啦,”我说,“我不再介怀了。”

“真的吗?”

“当然。只是我非常不想谈起这事。”

“我问你,你生气吗?”

“我生哪门子的气?”

“我要睡了。”比尔说。他将一张报纸盖在脸上。

“听着,杰克,”他说,“你真是天主教教徒吗?”

“严格来讲是。”

“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

“好吧。我现在要睡了,”他说,“别扯那么多,让我睡不着。”

我也睡着了。我醒来的时候,比尔正在收拾背包。天色已近黄昏,树木的影子拉得老长,一直落在大坝上。由于刚才睡在地上,我的身体感觉有点僵直。

“你这是做什么?醒了?”比尔问,“怎么不在这里过夜?”

我伸了伸懒腰,揉揉双眼。

“我可做了个美梦,”比尔说,“具体记不太清了,总之很美。”

“我想我没做梦。”

“你应该做梦,”比尔说,“我们所有最成功的商业巨子都是梦想家。瞧瞧福特,瞧瞧柯立芝总统,瞧瞧洛克菲勒,再瞧瞧裘·戴维森。”

我拆卸了我和比尔的鱼竿,将它们装在鱼竿盒中。我把钓丝卷放进了渔具包。比尔收拾好了背包,我把一只装鳟鱼的袋子放了进去,另外一只提在手上。

“喂,”比尔说,“东西都收拾起了吗?”

“还有蚯蚓。”

“你的蚯蚓。把它们放进去。”

比尔将包背在肩上,我把蚯蚓盒放在外面一只带盖口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