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源自他裤裆的怪物?(第5/10页)

“你不会是要走吧?”他为自己的畏惧感到遗憾,但也无能为力。幻觉已经被打破,他竟有一种欣慰感。他逃走了。

回家的路上,晨光里的店铺显得那么的陌生。他用一种与他兴冲冲跑去妓院时完全不同的眼光看着它们。也许他的酒醒了?天空中的蓝光里有一种很深的色调,回家路上看到的这片蓝光,竟给了他一种幸福感。

吉安尼的阳痿直接源于嫉妒。此前他从来没有阳痿过,所以不知道该怎么办。开始时他并不在意,因为他并没有注意到,他只是发现自己一想到西娃娜就怒火中烧,还有揉面时想起以前一接触到面团就会激发起对她肉体的欲望,也让他怒不可遏。

他现在做出来的面包软塌塌的,面包棍则成了大伙的笑料。他能听见他们成双结对经过时发出的窃笑声,当恋人们离开橱窗后,往往会大笑起来。虽然看不见,却听得清清楚楚。他会先听见他们的评论,随后这对恋人会发出轻浮的笑声。有时候吉安尼想冲到大街上,就过路者对橱窗里软塌塌的面包做出的猥琐评论与之理论。一天晚上,他无意中看到自己投在橱窗里的影子,心想,真是遭透了!

愤怒消退后,他想到了性,他不得不承认他对性失去了兴趣。他对食物也失去了兴趣,整个人在萎缩。他工作的时候不再吃东西,工作完了也没有一点儿食欲。最糟糕的是,那份让他怕得要死的工作正在逼近:一年一度让他蒙羞的复活节面包。

他们短暂的风流韵事结束之后

与西娃娜约会之后,科斯塔比过去更怯懦了。他在她的怀抱里找到了某种安慰。他本想借此轻松愉快起来,结果却发现自己反而充满了负罪感,确信自己背叛了苉雅、西娃娜和他自己。越想心情越糟糕,越不愿意去想这件事,他的懦夫特征就越表露得确凿无疑。他决定不再去镇上,并开始禁欲。

虽然发过誓了,做到不食言还是相当困难。他发现自己总是精力过剩,过一会儿就会让自己有气味的种子惬意地流出来。他开始以一种让人担忧的频率手淫。越想约束这方面的精力,越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类似酵母的味道从床单下面飘出来。他对自己说,一个人睡的好处是:无需争论谁睡湿了的那一边。

把自己沉浸在字母里,说服自己这是重新获得自我价值的途径,并把此当成一门职业。这算得上一门职业吗?这是他的救命稻草,希望借此带给他坚定,至少带给他足够的支撑,帮他度过每一天。字母“F”的形状让他困惑,它到底暗示着什么?一架损坏的梯子。他最终能到达“Z”吗?如果到达了,接下来干什么?去编写一本字典?他闭上眼睛,再次想象石膏手变成了一只有血有肉的手。他感觉到了眼眶里的泪水,为自己的自怜感到恶心。想激发自己去做些大的事情,重新找回丢失的目标感。待在家里虚度时光!尽管不停地诅咒自己的懒惰和胆怯,但他还是感到自己被打垮了,不再对这个世界有什么用处。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长久地待在家里,质问自己为什么一跨出家门就害怕得要死。他对自己说这只不过是他正在经历的一个阶段,并不十分清楚自己实际上已经变成了一名隐居者。

西娃娜,在听不到科斯塔的消息之后,惊讶地意识到自己连这个男人住在哪里都不知道。她对自己的放荡行为做了一番简要的责备,不过语调听上去不是那么令人信服。尽管她很享受他们度过的那个夜晚,斯科塔离去后她还是感到一阵轻松。很高兴他们没向对方做出任何承诺,她不想把自己的生活搞得更复杂。至少这件事帮她摆脱了吉安尼。

真的摆脱了吗?她在问自己为什么要和吉安尼一刀两断。这是基于一个错误的原因做出的正确决定,还是为了一个正确的原因做出的错误决定?还是她根本就没有真正做出任何决定?实在太绕人了。

现在她给吉安尼带上了绿帽子,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曾经爱过这个长得像头肥猪的面包匠。一点儿也不过分地说,他是众人嘲笑的对象。她只不过是在可怜他?还是在可怜她自己?一个缓解她孤独的人?尽管如此,她还是对他的热情以及面包房里的仪式不能忘怀。不过她发过誓不吃回头草,没什么好说的了。

对一件如此简单的事情的思考竟让她如此沮丧。也许她总算因为一个正确的原因做出了一个正确的决定。难道她和吉安尼就不能忘掉过去,仍然做好朋友?她身体上还残留着浓烈的记忆,两个沾满面粉的人像花儿一样盛开在条凳上。她眷念他的肉体带给她的淫欢。是不是出于骄傲她才不肯回到他身边?怀念他们之间精神上的共鸣,以及在充满面包香的面包房里有关面包和面包匠的讨论。

不知怎么搞的,她一下子想到了弗朗西斯卡。一个多么可怕的转变。她看上去那么难以接触。西娃娜那时就知道弗朗西斯卡和面包房保持着距离,能感觉到她咬紧的牙关,好像上下牙被胶水黏住了一样。

特里莫托的白昼和黑夜

吉安尼把肩上的面粉袋甩到条案上,空气中腾起一团细细的粉末。他看见了源自腋窝并顺着手臂往下流淌的汗水,从前额流下的汗珠扎着他的眼睛。刺痛让他想到了用来划开面口袋的刀子。他不想把自己想象成一个屠夫,但是这个图像留在了他的脑海里:一把刀像划开肚皮一样划开条案上的面口袋。空中飘浮着更多的粉末,像白色的薄雾,把蜘蛛网都染白了。蜘蛛吃着面粉——他怀疑这些蜘蛛会变成素食者,进化成粉末状的生物,像潮湿的白珍珠在黑暗中发光。看着它们精巧地编织蛛网,每根蛛丝上都留下了蜘蛛细小的白色踪迹。有时他会想自己是不是喝得太多了。

我像猪一样流汗,想到这里他愣了一下。他还从来没见过猪流汗。

汗水顺着鼻翼往下流,沿着脖子流到胸前,汗珠随着他把装着刚出炉面包的烤盘拉出烤箱的动作摇晃着。他晃了晃脑袋,又推进一盘面包,同时甩出一片水珠。

吉安尼内心充满悲伤。他体内的水分随时准备喷涌而出。随着横膈膜的收缩,身体上股股肥肉在跳动。他战栗的身躯在不停地抖动,发出哭泣的声音,膝盖相互磕碰,一堆肥肉在晃动。他辜负了他的女儿。

他为什么隔这么久都没去看望弗朗西斯卡?

他用手绢擦了擦脸,擤了一把鼻涕。面包表面的棕黄色就要烤出来了,没时间了,他只能出门喝一杯酒。他吸了口气,准备了一下,站了起来。